脱水读 >  天涯 >  舞文弄墨 >  《新娘160岁》 长篇小说

《新娘160岁》 长篇小说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许远狠狠地瞪着她,只看的她开始浑身发抖。然后许远伸手拉开车门,她便乖乖地钻了进去。看到于秋田,她打个哆嗦,蚊子似的叫了一声:“于总。”
于秋田将车开到一个僻静之处,停下车,两人就开始“审问”小袁。当然是连哄带吓,没说几句,小袁就哭鼻子抹泪的投降了。
小袁说,她是鬼迷心窍了,在程信的威胁利诱下犯了大错。她偷开保险柜,原本是想“暂借”一下许远填好备用的“法定代表人委托书”,结果一看里面“金碧辉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了。她愿意坦白交代,把偷的东西连分得的赃款全都还给许总。只要许总饶了她,她今后愿意给许总做牛做马……
许远一摆手打断了她,追问程信的去向。小袁说她真的不知道。程信问过她,要不要带着她“偷渡”,她说她男朋友(就那个姓黄的)另有别的办法出去。因为她听程信的意思,那并不是“偷渡”,而是“偷越”。程信是云南人,以前在地方银行某支行当个小头头,犯了事儿被通缉,才逃到北岛去的。他说要弄一笔钱,然后偷越国境跑到缅甸去。程信的朋友,就是那个老挝华侨,甚至都已经在曼德勒市的华人区为他找好了房子。
许远急于要在程信“偷越”之前堵住他,立即就要带袁枚去当地的公安局投案。 小袁脸上马上多云转阴天转阵雨,说我什么都讲了,你怎么还要让警察抓我啊。许远说咱得临时去躲躲,程信他不是一两个人,他是个黑道儿团伙,你都坦白了,你不怕他们报复你?所以在把他们全抓起来以前,就是公安局里最安全。你懂不懂?
小袁这傻丫头马上破涕为笑,赶紧说,那咱们快去吧。
在他们俩说话的时候,于秋田充耳不闻地呆坐在那里,透过车窗紧盯着左前方的一个地方不动不动。许远喊了他几句,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远拍拍他的肩膀,“秋田,怎么了,快走啊?”
于秋田回过神来,转头急急地说:“胖子,我不能去了,我有点急事。你拉小袁去吧。小袁你别再糊涂了,争取立功赎罪啊。”说完,他拉开车门下了车,撒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一条胡同里不见了。
许远骂了一句,也没法追他,只好自己开车拉着小袁去投案。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原来,就在许远给小袁“做工作”的时候,于秋田忽然发现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街口走过来,朝对面的胡同走去。于秋田的眼光死死追随着那个人,把身边的一切都忘了。
于秋田看的很清楚,那人是周长发。
前不久安地公司的钟淑华跟于秋田说:周长发离开中惠公司后就去了加拿大,而且留在王韶志的公司不回来了。显然,不是钟淑华不知情,就是周长发没说实话。
于秋田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周长发是与夏之蕙一起出国的,然后他回来了,夏之蕙却遭遇了海难。接下来,周长发转让了中惠在北岛的资产,声言要去加拿大,但他现在却出现在了海南岛!
于秋田的心里升起一个巨大疑团。他想,是不是周长发私自将中惠公司的资产转移到了海南?假如是这样,那么这是王韶志的意思,还是周长发个人的行为呢?如果王韶志对此并不知情,那就不排除是周长发侵吞了中惠公司的资产。
再进一步深究:夏之蕙作为中惠公司的董事,很可能是代表大老板王韶志在监控这家公司。那么周长发要想侵吞王韶志的财产,夏之蕙就是最大的障碍。于是,周长发就动了杀机,谋害了夏之蕙,再伪装成一起海难……
赵莹曾经跟于秋田说过她对周长发的印象,听起来他虽然精明能干,但同时也还算正派忠厚,不大可能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这个世界上由不可能而变成可能的事情太多了。例如许远跟她的小秘书袁枚好的天昏地暗,在他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他何尝想到会有今天?
再说,周长发如果是正常的出入国境,正常的从事企业经营,他为什么悄然离开,而且跟原来的同事断绝了联系?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于秋田决心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他不关心中惠公司,他关心的是夏之蕙。

于秋田紧跟着周长发进了那个小胡同,却发现胡同对面就是一条繁华大街,街上有一家建设银行。周长发径直走进了那个巨大的玻璃门。
于秋田随即也悄悄跟了进去。
银行的大厅挺宽敞,业务也很繁忙,几乎每个窗口前都有排队的人。远处的墙边有一排塑料椅子,于秋田过去坐下,把脸转向一边,用眼睛的余光不时扫描一下自己的目标。一会儿周长发排到了窗口,递进去什么东西,还跟里面的营业员不停地说话。大约五分钟后,他把一叠票据收进公文包,起身离开了。于秋田赶紧跟出门,可还是晚了一步,周长发已经招手要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绝尘而去。
于秋田很想到那个窗口打听一下周长发办的什么业务,再一想这肯定是徒劳。自己又不是刑侦、审计、监察部门的,银行不会向他这样不相干的人提供客户的任何信息。
好在于秋田的失望并没有维持多久,当天下午他就解开了这个难题。说起来是许远帮了他的忙。
许远带着小袁报案后,当地的公安部门马上与北岛市公安局取得了联系。北岛方面表示,他们即刻派人南下,争取从小袁身上深挖线索,必要时跨境追捕化名程信的犯罪嫌疑人刘孟德。
与此同时,当地公安先行冻结了犯罪嫌疑人袁枚在崇州建设银行存入的265万元赃款。就在这个过程中,许远按照于秋田所教的说法,通过办案的警官顺便查了一下周长发经手的那笔银行业务。
原来周长发办理的是一笔汇兑。他把来自海外的一笔一百二十万美元的巨款,转入当地的建设银行,用于一个在建的工程项目-昌山天惠康复医院和天惠医学研究中心。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找到小袁之后,许远在海南已经没事了,他要赶回北岛,那边还有很多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但于秋田却不想走了。他对许远说,这几天我跟着你没日没夜追踪察访,明显疲劳过度,导致我心脏病复发。情况很不好,后果很严重。我必须进入完全的休养状态才行。我看昌山那个地方风景不错,气候温暖,肯定有利于我的龙体康复。我准备就地休养,你自己回去吧。要是警方破了案,你追回钱以后,想着给我汇过几十万来,我也许高兴了就在这里买个房子常住了。
许远说,我看你能吃能睡,身体是肯定没问题。你大概是脑子有问题了,而且问题还很严重。这里人生地不熟,满街女的也没个像样的,你一个人呆这儿有什么意思啊?赶紧跟我回去吧,你那小美人儿赵莹想你了。
于秋田说,我就是要一个人安静安静。你别罗嗦,你快走,赵莹要是问你,你千万别说漏了,你就说案子还没完,这边还有事需要我盯着。听见了没有?
许远直摇头,说,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人才算神经不好,没想到你这浓眉小眼的于秋田也能得神经病。你放心,没人惦记你,你就自个呆着吧。我下午就飞回去。你的钱还够吗?
于秋田说你还用问,除了你的路费,剩下的你全给我留下就是了。
许远一走,于秋田立即就去了昌山的那个旅游开发区。
昌山开发区位于半岛南部,环抱着甲卓湾。北面是一片逶迤的坡地,植被丰盛,多种原生植物中,高大挺拔的乔木和繁茂青翠的灌木交相掩映, 花红果绿。南面平缓延伸入海,形成广袤的一带银色沙滩。这里的海域清澈透明,海水能见度达二十多米,盛产多种千奇百怪、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水域海底还有着美丽夺目的珊瑚礁。
半岛上已经完工和正在修建的度假设施和娱乐项目很多。有各类度假别墅、木屋及咖啡厅、网球场、海鲜馆等配套设施,并已经开展了不少的海上、海下娱乐项目。这些项目区的西北方向,有一片不算高大但很陡峭的山崖,崖下就是那座建设中的“天惠医学研究中心”。
从工地的项目介绍上看,这是一个集医疗、康复、科研为一体的医学研究机构。投资方是美国的一家公司,翻译过来的中文名字叫“新源”投资公司。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于秋田意识到自己怀疑周长发是怀疑错了。周长发明显就是个具体办事的,他的老板是美国人。再说了,他如果真的涉嫌侵吞王韶志的资产,也会“卷款外逃”,不可能继续在国内投资搞基建项目。那不是等着警察找上门吗?
不过初看起来,周长发的老板选址在这里建设医院和医学研究中心都不是很恰当。这儿的住户不太多,医院将来会面临就医患者不足的问题;这里地方偏僻,远离中心城市,难以吸引内地的专家学者前来搞“研究”。不过要是建设康复医院的话,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因为所谓的“康复”,应该主要以疗养和恢复身体功能为主,可以面向外地患者,那么这里的自然条件和人文环境就比较适合。再说,崇州地区发展潜力很大,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繁华的大城市。那样的话,说明人家美国公司还真有先见之明和超前意识呢。
于秋田其实并不关心这个“医学中心”的未来前景。他关心的问题是能不能在这里找到周长发。
于秋田被工地看门的老头给拦住了。老头是当地人,叽里咕噜的一嘴土话,于秋田一句也听不懂,但意思很明白:工地重地,闲人免进。
他只好拿出笔和本子,写下“周长发”三个大字给老头看,老头看了一眼就连连摇头。这时恰有几个戴着安全帽的民工出来,于秋田拦住他们询问。里面总算有个人会讲“粤普”,他跟于秋田说,工地的头头姓马,当地人。其他的管理人员,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于秋田问,不是找工地的头儿,是找投资方的头儿,就是那什么美国新源公司的人。
那人说,“新源”的人倒是有几个,其中的两个老外,叫什么大卫、杰克啊闹不清,反正不会姓周。而且他们也不大来,一个月也见不着一次半次的。
事情不顺,却也在于秋田的预料之中。不过他估计,周长发如果参与了建设项目的资金往来,那么他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中方“管理人员”。也许他刚从国外来这里,因此工地上的人们不认识他。既然他往项目的账户上存了大笔的美金,他不可能对工程不闻不问。住下来,沉住气,慢慢找,总会找到他的。
于秋田换了宾馆,住到了昌山脚下。没事他就到工地附近溜达,他给自己限定了时间:在这休养五天,五天等不来周长发,他就打道回府。出来没多长时间,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挺想念赵莹的。
那个让他万万料想不到的奇迹,是在第四天的早上发生的!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第二十九章

这天天气很好。虽然北方仍然处在数九严冬,这里的温度却在十七八度左右,暖风拂面,空气清新。
于秋田以往经常睡懒觉,可这天他异乎寻常地很早就醒了。在床上折腾了一阵再也睡不着,看看外面曙光微露,他干脆爬了起来,简单洗漱一下就到海边去跑步,跑了一大圈以后,又信步去了那个建设工地。
天色还早,工地大门紧闭。于秋田便沿着那道简易的围墙朝山崖的方向溜达。走着走着,他在马路的北侧又发现了一个大门。这个大门四敞大亮地开着,进去后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的东侧有一座刚刚完工的五层楼。因为不到上班时间,院内空无一人。但有一辆银白色的“福特”停在大楼前厅的过道上。于秋田正往那个方向走,忽然有个年轻俏丽的姑娘正从楼内出来。她身边还有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一边走一边指着周围跟那姑娘说着什么。
于秋田一下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那女孩子的身影十分熟悉。他赶紧疾步跑了过去。
可能是听见有声音,女孩转头朝于秋田跑来的方向看了一下,随即简单跟那个男人说了两句话,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汽车。
这时,于秋田越来越近地看清了那个女孩。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不得不用右手紧紧捂住前胸,唯恐那颗受过伤的心脏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应该是夏之蕙!
没错,那苗条秀美的身材,洁白如玉的肌肤,尖尖的下颌跟秋波荡漾般的双眼,都是属于夏之蕙的。只是她太年轻,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她上身穿一件红色的夹克,下身是一条深蓝的牛仔裤,脑后一束马尾,显得那样的朝气蓬勃,青春靓丽。这一下,于秋田又有些拿不准了。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女孩迅速拉开车门,只要一两分钟时间,她就将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于秋田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夏之蕙!你是夏之蕙吗?”
女孩没有回答,她就像没听见一样,很快地钻进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戴安全帽的男人看看于秋田,瓮声瓮气地说:“你认错人了吧,她不叫夏之蕙,她是来投资的外商。”
于秋田赶紧问:“那么,她叫什么?”
那人说:“她叫凯罗琳,代表我们这个项目的投资方。你呢,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常见你在这一带转悠?”
于秋田说:“我?我从山东来的,来这……度假。”
那人用不大相信的眼神盯了他一眼,回头进那个大楼去了。
于秋田望着刚才那汽车消失的方向,泥塑木雕般停在那里,凝思了好久。
尽管事实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但是于秋田却认定,那个女孩应该就是夏之蕙。
除了面目相似,主要原因是她的表现和反应不合常理。
她是很从容地从楼里出来的,为什么要象逃跑一样匆匆离开?
假如她不是夏之蕙,她应该礼貌地对于秋田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夏之蕙。
或者她会很感兴趣地反问:你是谁?你喊的夏之蕙是谁?难道我象她吗?
后者更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应有的表现。
就算她是外商,听不懂中国话,她起码也该问问那个男人,这位先生在喊什么?她更不会这样不顾起码的礼貌,一声不吭就绝尘而去。
除非,她就是夏之蕙。
这可能吗?难道夏之蕙真的还活着?可是,就算夏之蕙活着,她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就算她当年长得不显年纪,也不会如此的年轻啊?
于秋田紧紧盯着竖在路边的那个写有工程说明的巨大标牌,准确地说是盯着上面的“天惠”那两个字。怎么会这么巧,那不就是“天(田)”和“惠(蕙)吗?
于秋田愣在那里半天,直到太阳升起很高了,晒的他身上冒了汗,他才象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他骂自己:又犯神经病了。那怎么可能是夏之蕙呢?那不过是个跟夏之蕙长得有点相似的外国女孩。她都不一定是华裔,也许是什么泰国裔缅甸裔越南裔什么的。对了,越南有些女孩子也长得很漂亮,不输中国的美女。

“QQ”上面,“钟山夜雨”那个可爱的小头像又晃动起来,并发出“嘀嘀”的声响。
于秋田从床上抬起身子,看看窗外,已经是星火点点。
他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中午饭都没吃。
他下了床,坐到笔记本电脑前,先查了一下明天由三亚去北岛的机票,然后给售票处打个电话,预订了东方航空的航班。做完这些,他才打开了“QQ”的对话框。
这些日子等周长发等的无聊,于秋田的很多时间都是在跟钟山夜雨聊天过程中打发的。这会儿他要告诉钟山夜雨,他明天从海南去北岛,由北岛回乐丘,可能有一两天没法上线。
“你干嘛呢,早上线了半天不理我?”钟山夜雨问他。
“没事,今天办事儿不顺,有点郁闷,晚饭也没吃。”于秋田还少说了一顿。他真觉得的饿了,找出一包饼干,边吃边打字
“怎么,失恋了?那也别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呀?”她打出一个笑脸。
“比失恋严重多了,正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你别吓我啊,我胆小……哎,你怎么不说话啊?”
于秋田手里拿着饼干,忽然不动了,他正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网名:“钟、山、夜、雨”,再查看一下对方显示的所在地,竟然是“崇州”。昨天她好像还在广州呢。
“钟”,既是钟山的钟,也可能是姓钟的钟。于秋田有些莫名其妙的恼火,他想,如果这还是巧合,那我遇到的巧合也太多了吧,多的不合常理!他紧皱眉头,静思片刻,随即手指麻利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问你个事啊?”
“说。”
“你是南京人吗?我记得钟山在南京,‘钟山风雨起苍黄’嘛。”
“哪啊,你饿糊涂了吧,我那是昵称,瞎起的。那你叫秋天的鱼,难道你姓‘秋’?”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我不姓‘秋’,可是我姓于。你该不会是姓钟吧?”
“你怎么会想到我姓钟,你有朋友姓钟啊?”
看钟山夜雨竟然没有完全否认,于秋田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决心要试一下。他有可能因此得罪“钟山夜雨”,甚至失去这个最能聊得来的好网友,但是,“试一下”的诱惑实在太大,于秋田无法抵御。
“你要姓钟的话,有个人叫钟靖兰,你认识吗?”
对面瞬间沉默,足有三分钟没有回应。于秋田的心跳开始加快,显然,这种沉默极其不正常。就跟那什么“凯罗琳”不顾基本礼貌开车扬长而去一样,甚至比那还不正常。
钟山夜雨终于回复了:“你怎么知道这个钟靖兰?”
这反问,问的太没水平,但足以让于秋田兴奋。他就像一个在黑沉沉的、迷宫似的山洞里,转悠了好久都找不到出口的人,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尽管那亮光极其微弱,但再微弱那也是一线希望所在!
于秋田不管不顾,顺着自己脑袋中突发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联想,一直说了下去:
“因为钟靖兰不是别人,她是我祖奶奶。”
“??????”钟山夜雨打出一串问号。
“是这样:我爷爷叫于奉东,我的曾祖父叫于国林,于国林的母亲,可能叫钟靖兰。那样,她不就是我的老祖奶奶吗?”
钟山夜雨沉默了片刻,又问:“什么叫‘可能’是钟靖兰,你猜的呀?”
“我调查的。但是这位老祖奶奶离的太久远,我一直没搞清楚。后来,我就不想搞清楚了,你知道为什么?”于秋田自问自答:“因为除了我爸,他们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是这次回老家调查之后,才知道这个真相的。”
“为什么?怎么叫没关系?”“桐林夜雨”回复的相当快。
“因为我父亲不是于奉东亲生,而是他领养的。也就是说,我父亲实际上不姓于,他应该姓田,这大概就是他给我起名为‘于秋田’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打完这一段,于秋田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沿上,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显示屏。他在心里发狠,如果“钟山夜雨”对他这一段话无动于衷毫无异常反应,他就把许远留下的这个笔记本电脑砸了。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我不姓‘秋’,可是我姓于。你该不会是姓钟吧?”
“你怎么会想到我姓钟,你有朋友姓钟啊?”
看钟山夜雨竟然没有完全否认,于秋田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决心要试一下。他有可能因此得罪“钟山夜雨”,甚至失去这个最能聊得来的好网友,但是,“试一下”的诱惑实在太大,于秋田无法抵御。
“你要姓钟的话,有个人叫钟靖兰,你认识吗?”
对面瞬间沉默,足有三分钟没有回应。于秋田的心跳开始加快,显然,这种沉默极其不正常。就跟那什么“凯罗琳”不顾基本礼貌开车扬长而去一样,甚至比那还不正常。
钟山夜雨终于回复了:“你怎么知道这个钟靖兰?”
这反问,问的太没水平,但足以让于秋田兴奋。他就像一个在黑沉沉的、迷宫似的山洞里,转悠了好久都找不到出口的人,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尽管那亮光极其微弱,但再微弱那也是一线希望所在!
于秋田不管不顾,顺着自己脑袋中突发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联想,一直说了下去:
“因为钟靖兰不是别人,她是我祖奶奶。”
“??????”钟山夜雨打出一串问号。
“是这样:我爷爷叫于奉东,我的曾祖父叫于国林,于国林的母亲,可能叫钟靖兰。那样,她不就是我的老祖奶奶吗?”
钟山夜雨沉默了片刻,又问:“什么叫‘可能’是钟靖兰,你猜的呀?”
“我调查的。但是这位老祖奶奶离的太久远,我一直没搞清楚。后来,我就不想搞清楚了,你知道为什么?”于秋田自问自答:“因为除了我爸,他们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是这次回老家调查之后,才知道这个真相的。”
“为什么?怎么叫没关系?”“桐林夜雨”回复的相当快。
“因为我父亲不是于奉东亲生,而是他领养的。也就是说,我父亲实际上不姓于,他应该姓田,这大概就是他给我起名为‘于秋田’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打完这一段,于秋田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沿上,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显示屏。他在心里发狠,如果“钟山夜雨”对他这一段话无动于衷毫无异常反应,他就把许远留下的这个笔记本电脑砸了。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钟山夜雨突然间沉默了,半响一声不吭,于秋田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疼的他一咧嘴。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于秋田猛然蹦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手舞足蹈地大叫几声,又赶紧坐下,飞快地打出一段话:“知道吗,为了闹明白我的未婚妻为什么突然离开我,我这两年跑了很多路,吃了不少苦,甚至差点连命都丢了,可是却一无所得。但是我不后悔,我一丁点都不会后悔,你知道因为什么?”
“什么?”这是钟山夜雨半天才打出的两个字,于秋田甚至都感觉到了她的手在发抖!
“因为爱!因为我爱夏之蕙。我不管她到底姓什么叫什么,不管她到底有多大的年龄,不管她以前都有什么样的经历,我什么都不管,我就知道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只要她还在人世,就一定要找到她。哪怕找到天涯海角,找到地老天荒,找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
“于秋田!!别说了!别说了!我是夏之蕙!我是夏之蕙!!!”

甲卓湾边一幢三层的临海别墅里。
于秋田紧紧拥抱着青春靓丽的夏之蕙。
他俩刚才已经在爱的急风暴雨之中疯狂了好久,这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夏之蕙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于秋田的怀里。于秋田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轻声说:你更年轻,更漂亮了。今天早上我虽然叫了你,可我真的不敢确认,你就像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夏之蕙却心疼地说,你瘦了,身上还多了这么多的伤疤,你都是为了我。
于秋田说,还是怪我。我要是早把我父亲和我爷爷的关系搞清楚,你也不至于受到那么大的心理伤害。
夏之蕙撅着嘴说,可不是怨你。你知道我多伤心啊,你知道我哭了多少次啊。我无数次的想,哪怕你是八十岁的老头,哪怕你全身残疾不会动,都不如这个打击让我受不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应该能克服一切障碍,唯独这个障碍让我们无能为力。
于秋田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颌说,那,现在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障碍了,对吗?
夏之蕙笑着摇摇头,还有最后一个障碍。是个小障碍。不过我会努力去克服的,当然不是现在。
于秋田还要问,夏之蕙抬起头,搂住了于秋田的脖子:“我先问你。你跑了那么多地方,调查了那么多的人,应该什么都搞清楚了吧?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于秋田说:“我知道什么呀,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朦朦胧胧地觉得,那些所谓的‘巧合’可能不是巧合,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到头疼也想不明白,最后我只好这样猜想:你大概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吧。”
“别骗我了。你肯定已经猜出来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我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你吧……”
“别别别!”于秋田轻轻捂住夏之蕙的嘴:“什么都别说。跟你说之蕙,从今往后,我们都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你别想,我也不问。我们就当是从头开始好吗?从今天开始。”
“嗯。”夏之蕙听话地点点头,“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现在,你是四十七岁的于秋田,我是二十一岁的夏小蓉。我们去加拿大结婚,然后在那里定居。加上在美国留学的于颖,我们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好吗?”
“哦,我差点忘了,你必须得改名是吧。那我以后是叫你夏之蕙呢,还是叫你夏小蓉?”
“我非改名不可,因为过去的夏之蕙已经长眠海底了。不过就我们俩的时候,你还是叫之蕙吧。你都叫熟了,昏迷不醒的时候你都叫着呢。”
想到那时奄奄一息的于秋田,夏之蕙的眼圈红了。
“你看你看,不是说不讲过去的事情吗?对了,我也得说,我快死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来看过我?我都感觉到了,我就是没法相信。”
“你没法相信的事情多着呢。我知道你到处乱跑,胡乱调查了那么长的时间,越调查越糊涂,越调查疑团越多,是吧?”
“当然了。有些我想到过,有些我想都不敢想。”
“是啊。连我都不堪回首。不过,我决定了,”夏之蕙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看着于秋田:“我必须把得真情全都告诉你,把我经历的一切一切都跟你说清楚……”
于秋田着急地打断了她:“之蕙你别这样。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心话。只要你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满足的没法再满足了。你的过去,我真的……”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你真的应该知道。”夏之蕙又打断了他:“因为我爱你,我不要对你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之后,是否跟我结婚的决定权就在你的手里,无论你怎么选择……”
于秋田搂着夏之蕙,十分无奈地摇头:“好吧好吧,你说吧。哎等等,我得先跟你求婚,你答应了,你就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说。”
夏之蕙按了一下于秋田的鼻子:“你还是那么赖皮。好吧,没那么些前提了,我都跟你说了吧,算是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你肯定特别想知道真正的夏之蕙在哪里?尹治媛是怎么出现和消失的?真正的林雪薇是谁?她是怎么从北京到的湘州,她后来又去了哪里?林雪薇和刘恩林是什么关系?白家的那个人到底是叫贺咏恬还是贺咏怡?她如何嫁入白府,又为什么‘投湖自尽’?白家的万贯家财到哪儿去了?王韶志是怎么成为企业家的?撤出中惠公司的周长发是怎么一回事?等等等等。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我的故事了。我的家世,我的遭遇,我的风雨沧桑,我的悲欢离合……我为什么能苦苦等上那么多年,才等到我最亲爱的于秋田!我通通都要告诉你。”
夏之惠猛然抱住了石于秋田,把头伏在他的肩上,泪如雨下。(上部完)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下部

第三十章

同治四年(1865年)农历七月的一天。
已经立秋了,天气仍然十分炎热。太阳火球一样在南方天际上挂着,烤的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升腾起一片看不见的热浪。
田间的“官道”上,一阵辔铃叮当,一匹快马驮着个戴红缨凉帽的兵丁飞快地掠过,直奔杨安城而去。
城内的杨林道衙门,位于城南大街的尽头。水磨八字砖墙拱卫着两扇黑漆大门,大门左右一边一个亲兵,威风凛凛地挎着腰刀站在那里。那匹马到了门前,马上的兵丁把缰绳一勒,滚鞍下来,满头汗水都顾不得擦一把,冲着两个亲兵叫道:“快报观察(道台的别称)大人,何大帅发来的紧急公文,快,快!”
此刻正是午后时分,道台钟予亭正在姨太太房里歇晌。门房通报进去,姨太太陈氏还在抱怨,说,什么急事觉也不让睡好。钟予亭却如同冰水浇头,一下子从床上跃起,隔着窗户命令道:“快,让他在签押房等我,我马上就到。”
陈氏看钟予亭脸色不好,赶紧起来伺候。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老爷?何大帅不是常有信来吗?”
“你懂什么?”钟予亭斥道,“他前两天才说要把进陕的捻子堵在林城,让我安心供他粮草就行,这会儿忽然来了紧急公文,必是剿捻不利,凶多吉少。”
钟予亭果然有先见之明,但是他也没料到事态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负责豫西鄂北“剿捻”军事的何潜原为陕西巡抚,现在挂的是“署理(代理)总督”衔,所以叫他“大帅”。他既是钟予亭的上司又是他的同年,两人原先私交很不错。可是何潜奉旨率兵“剿捻”以来,由于归他指挥的那些绿营兵多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为数不多的“老营”也是腐败已极,根本不是捻子首领黄胡子的对手。两仗下来,何潜损兵折将,丧地失城。为了推卸败军责任,他竟然不顾同门之谊,改“合围”为“追剿”,直把“捻匪”撵出鄂北了事。岂不知陕西的杨、林地区没有正规部队,“捻匪”一出河南,简直如鱼得水、所向披靡,兵锋直指古镇府和杨林道驻地杨安。这还不算,何潜竟然行文钟予亭,命他坚守杨安,“使捻匪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我军合而击之,则胜券在握。”
“放他娘的屁啊!”幕僚章建平在传看了那“公文”之后,张口就骂,“何子渊(何潜字子渊)麾下两万大军对付不了五千捻匪,我杨安只有五百兵丁,靠什么守城,这不是借刀杀人嘛!”
章建平很有资格,何潜当知县的时候他已经是河堰府的六品通判了,只不过后来在太平军打到河堰城下时,他跟知府一起弃城而逃,受了极重的处分,从此一蹶不振蹉跎乡里,否则的话,循序升迁,现在官居督抚也未可知。
章建平是钟予亭的姻亲,因此才能以比钟予亭早三科“功名”的前辈身份,屈居“道幕”。
“五哥,”章建平行五,所以钟予亭称他为“五哥”,“这些且不去说他了,当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钟予亭没遇到过这样的“大事”,一想章建平曾经与“长毛”对过阵,虽然是“逃兵之将”,可当时也是事出有因。他总算是有经验的,因此对他寄予了很大期望。
“亲翁不必过虑。好在捻匪一时半刻还到不了。先将敌情行文府县,再速找梁晓芬、卢顺棠来商量一下。”
古镇府知府梁晨如字晓芬;杨安知县卢鼎木字顺棠,找他俩来商量自然是必须的。
钟予亭点头,派人去请梁、卢,同时知会他们立即派出丁勇先行关闭城门,断绝交通,准备迎击“捻匪”。
一会儿功夫梁晨如先到了,看了何潜的“咨文”只是搓手叹气。这位梁知府是个才从京里外放的书呆子,钟予亭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好办法,让他先遣人通知归他节制的营官刘副将,集合兵丁,备好守城之具。另外派出探马侦测“捻匪”动向。
钟予亭看重的是卢鼎木。卢鼎木已经当了三年的杨安知县,不光熟悉周围山势地形,而且为人精明能干。作为“首县”,他把府、道都伺候的很周到。钟予亭和章建平的所谓“跟府、县商量”,主要就是想听他的意见。
不料一个时辰过去,卢鼎木还是迟迟未到。钟予亭正要再次打发人去催,却见他的听差来报信,说是他老爷刚要动身过来伺候,忽然有人报说东门外来了一大帮子难民,足有二三百人, 见城门关了,在那里哭喊吵闹,乱成一团。我们老爷先过去处理,回头很快就到,“先给观察(道台)大人和府台大人告个罪。”
章建平一听又跳了起来:“胡闹,这个时候兵荒马乱良莠不分,况且捻匪说到就到,几个难民管他干什么?”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转向钟予亭:“亲翁应该叫卢顺棠(卢鼎木)务必紧闭城门,不放任何人进城。”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这恐怕来不及了。小人往回走的时候,听到我们卢老爷下令开城门了。”那听差一边提醒着。
“放进来也不行,或者叫他再撵出去,或者叫他派人集中看守,不准这些人在城里乱跑。”章建平喊了起来,全然没有了平时安闲稳重的姿仪。
“五哥、五哥,你别着急啊,你说的这可使不得。”钟予亭认为章建平的头脑有点太简单,因为那不是几个人,而是几百人,也许好多还是到杨安城来投亲靠友的,硬生生地用丁勇往外赶绝对不合适,说把他们关起来更是胡闹,且不说上哪儿找这么大的地方,单单看管这么多人的丁勇也得好几十个,况且还得管他们的饭呢。钟予亭当然不能说的这么直接,他用的是婉转的说法,“卢鼎木怕也是不得已,他是父母官,几百人逃来了,眼见这么可怜,他不敢见死不救,他的职责不同,你别难为他了,让他随时派人管顾一下就是。”
梁知府跟道台衙门的两个师爷也说卢鼎木的做法没错,还说难民从捻子占的地盘逃出来,问问他们,还能多了解一点“捻匪”的情况,于城守有利无弊。
章建平孤掌难鸣,气哼哼地坐到一边不吭声了。
钟予亭没有想到,就是他跟卢鼎木的这点“妇人之仁”,最后断送了杨安城。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卢鼎木才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地赶来了。见了两个上司先行请安,然后咕咚咕咚喝下丫鬟奉上的茶,擦擦嘴忙不迭地汇报起来。
自从鄂北一开仗,杨安城就做了布置。按照以前的“匪情”通报,这股捻子是“西捻”闹内讧分裂出来的一支。“匪首”黄胡子刚开始就拉出了一千来人,因为豫西鄂北一带闹灾,所以他一路上又吸收了很多灾民,势力越来越大。但是他这一路“捻匪”多是“流民”组成,除了一支马队,其他的战斗力并不太强,也没有什么攻城的手段。杨安有高大而坚固的城墙,虽然兵勇不多,但是只要小心防范,“捻匪”难以很快得手。城外已经坚壁清野,攻不下城,他们很快就会粮草不继,自然也就会撤围而去。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这恐怕来不及了。小人往回走的时候,听到我们卢老爷下令开城门了。”那听差一边提醒着。
“放进来也不行,或者叫他再撵出去,或者叫他派人集中看守,不准这些人在城里乱跑。”章建平喊了起来,全然没有了平时安闲稳重的姿仪。
“五哥、五哥,你别着急啊,你说的这可使不得。”钟予亭认为章建平的头脑有点太简单,因为那不是几个人,而是几百人,也许好多还是到杨安城来投亲靠友的,硬生生地用丁勇往外赶绝对不合适,说把他们关起来更是胡闹,且不说上哪儿找这么大的地方,单单看管这么多人的丁勇也得好几十个,况且还得管他们的饭呢。钟予亭当然不能说的这么直接,他用的是婉转的说法,“卢鼎木怕也是不得已,他是父母官,几百人逃来了,眼见这么可怜,他不敢见死不救,他的职责不同,你别难为他了,让他随时派人管顾一下就是。”
梁知府跟道台衙门的两个师爷也说卢鼎木的做法没错,还说难民从捻子占的地盘逃出来,问问他们,还能多了解一点“捻匪”的情况,于城守有利无弊。
章建平孤掌难鸣,气哼哼地坐到一边不吭声了。
钟予亭没有想到,就是他跟卢鼎木的这点“妇人之仁”,最后断送了杨安城。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卢鼎木才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地赶来了。见了两个上司先行请安,然后咕咚咕咚喝下丫鬟奉上的茶,擦擦嘴忙不迭地汇报起来。
自从鄂北一开仗,杨安城就做了布置。按照以前的“匪情”通报,这股捻子是“西捻”闹内讧分裂出来的一支。“匪首”黄胡子刚开始就拉出了一千来人,因为豫西鄂北一带闹灾,所以他一路上又吸收了很多灾民,势力越来越大。但是他这一路“捻匪”多是“流民”组成,除了一支马队,其他的战斗力并不太强,也没有什么攻城的手段。杨安有高大而坚固的城墙,虽然兵勇不多,但是只要小心防范,“捻匪”难以很快得手。城外已经坚壁清野,攻不下城,他们很快就会粮草不继,自然也就会撤围而去。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钟予亭听后连连点头,说:“老兄所言有理。我们地方官守土有责,别的事情没有必要多管。什么合击不合击的,那是何子渊的事。”
商量完毕,知府、知县各自领命,回去部署城防。钟予亭又跟章建平商量,给何潜写了一封回信。信上说杨安城小力单,竭尽全力防守御敌之外,请何大帅尽快挥师西进,合击“捻匪”。否则的话“职道虽誓与危城共存亡,但以五百孤众御十倍之敌,强弱悬殊,设使援兵不继,颠覆之间,势必陷万民于水火,则职道死无葬身之地矣”,那意思很明白,假如何潜的大军“不继”,杨安失守,钟予亭有罪,你何潜也逃不了干系。
遣走何潜的那位亲兵以后,章建平向钟予亭告假,说家母身体欠佳,要回老家去看看,总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虽说此时该跟亲翁共度艰险,但是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呆在这里也是碍事。亲翁务必谅解。”
钟予亭心里大起疑惑。因为章建平虽然算不上什么英雄豪爽之人,却也不是胆小如鼠之辈,几千乌合之众的“捻匪”不至于把他吓成这个样子。不过事涉敏感,钟予亭不好细问,不问却又不甘心,只好含含糊糊地应着:“五哥不必客气,何时动身,我派人送你。只是五哥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章建平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何子渊老奸巨猾,他把捻匪赶到杨安居心叵测。捻匪在这里闹腾的越大,他以前丧军失地的罪过就越轻。亲翁务必要详察这一点。”
钟予亭的心猛然一沉。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章建平说的一点不错。也就因此,何潜最希望看到的情景,就是杨安城跟“捻匪”斗个鱼死网破,他好坐收渔人之利。杨安打赢了,有他“调度有方”的功劳,杨安被攻陷了,他正好可以委过于人。
“还有”,章建平继续说道:“卢顺棠仗着京里有奥援,常常自以为是,其实纸上谈兵的多,这样会误大事的,亲翁在这方面也要小心。告辞了。”章建平说完起身一揖,转身而去。
钟予亭想,何潜如果真是要“借刀杀人”,那么杨安的前途十分不妙,这一点他与章建平同感;但对于卢鼎木,他还是比较看重的。卢鼎木有时好说大话,不过他毕竟经过战事,有些经验,说他纸上谈兵,似嫌苛责。
问题是,有备无患,这个“备”得早考虑,多方面考虑,钟予亭拈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沉思起来。

前院人来客往的紧张气氛很快也感染到了后院。
钟家小姐钟靖兰叫来丫头竹青儿,交代说:“你去前边看看,大中午头子,这乱糟糟的出了什么事儿?”
竹青儿匆匆而去,半天未回。钟靖兰正在掀帘张望,却见正屋的丫头杏儿过来,对钟靖兰说:“蓉格格,卢太太来了,在夫人屋子里。夫人说请格格过去见一见。”
卢太太姓向,是杨安知县卢鼎木的老婆。卢鼎木很会做官,伺候驻本县的道台、府台都很周到,她老婆就负责走“太太路线”,经常到“钟夫人”这里走动。钟靖兰却觉得这卢太太本性粗俗,人也长的不好看,成天咧个大嘴嘻嘻哈哈,让人讨厌。不过烦她归烦她,必要的礼节还得顾及。她便出门,跟着杏儿往正屋走。
这时竹青儿从前头小跑着回来了。钟靖兰立住脚,不高兴地说她:“又哪儿疯去了,这半天。”
竹青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陪着笑脸说:“前边的人忙着送往接来的,都不得空。好容易拉住了季三哥,他跟我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一股捻子从东北那边过来,何大帅来信叫老爷小心防备。老爷叫梁老爷、卢老爷,还有几位师爷,一起商量守城的事儿。”
“来了多少捻子?”
“五千。”
“啊!?”钟靖兰一惊,“那还没什么大事?城里才几百兵丁加四十多马勇,都没打过仗的。”
钟靖兰今年16岁,竹青儿比她还大一岁。可竹青儿天生一张细嫩的娃娃脸,甩着一条油黑的辫子,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她不以为然地嘀咕:“季三哥说了,杨安城那么高,捻子人再多有什么办法?”
钟靖兰直摇头。忽然对竹青儿说:“有备无患。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吧,我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竹青儿好奇怪的神态:“收拾?收拾什么呀?”
“笨哪!”钟靖兰斥道:“首饰啊、衣服啊,捡最要紧的,打个包袱搁橱里。你也别声张,我去西院看看。”

西院是后宅的正院。钟靖兰刚迈进院子,就听到母亲郭氏的房子里传来一阵说笑声。她摇摇头,颇有些“人心不古”的感觉。因为听母亲说,以前世风纯正,礼教森严,女人是不可以这样大声发音,随便喧哗的。可自从“长毛”肇事之后,天下大乱,朝廷的威望大不如前;加上洋鬼子进了中国,世风渐变,民心轻浮,好多规矩都没人在乎了。
走到门前,杏儿抢上一步打起帘子,钟靖兰进去,先叫讷讷(额娘),然后朝着胖乎乎的“向大嘴”(她和竹青儿给卢太太起的外号,就凭给人家起外号,眼见得她也属于民心轻浮的那一类人了)款款施礼,卢太太赶紧起身,亲自过来扶住了她。
“哎呀你看,”她朝着郭夫人连声赞道:“我这才半个月没见格格,眼见得蓉格格更水灵了。昨个我还跟梁太太说呢,咱满杨安城就不说,算上西安,连上整个陕甘,像蓉格格这么标致的姑娘,就再找不出第二个。”
这话钟靖兰都听惯了,所以在母亲谦虚了一句之后,她扶着卢太太落座,然后自己坐“向大嘴”旁边,问她这一阵身体可好,去兰州探亲一路可顺当?
没说几句话,卢太太的丫头进来禀报,说老爷已经回县衙了。留下话说,观察大人公务繁忙,请太太不要过长时间在府上打扰。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卢太太极精明,自能听出丈夫的话外之音,赶紧起身告辞。郭夫人便让钟靖兰送她出去。
送到二门门口,只见钟予亭脚步匆匆过来了。卢太太敛手,恭敬地叫“钟大人”,钟予亭只是嗯了一声,竟然连客套话也没多说一句,便大步跨过门槛到西院去了。

钟靖兰在二门那里站了一会儿,眼见得前院人来人往,似乎比刚才更加忙乱。她赶紧又回到自己屋子,先问竹青儿:“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好了。”竹青儿打开衣橱的门,让她看里面的一个蓝色的缎面包袱。
钟靖兰朝桌面指点了一下:“还有那只端砚,两只狼毫,小张的那些宣纸,也都带上。放那小网篮里。”
“这……太沉了吧。”
“不差那一点东西,再说也不一定就得走,先收拾起来预备着。”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杏儿在叫:“格格,太太来了。”
钟靖兰赶紧上前,亲自打起帘子,叫了一声:“讷讷”。
“嗯。”郭氏进来,看看女儿的脸色,先问,“你听说了吧,时局不大好。”钟靖兰点了点头。
“上你屋里说话。”郭氏当先进了钟靖兰的闺房。
钟靖兰朝竹青儿使个眼色,竹青儿立即退了出去,把堂屋大门也掩上了。
竹青儿一走,郭氏也顾不得坐下,就在当地站着急急说到:“你阿玛刚才来说,为了预防万一,让咱娘俩先去李家寨你大舅那里避一避。你也别声张,简单收拾一下,过半个时辰就走。我带着春儿和杏儿,你带着竹青儿,季六领五个家丁护着咱们。”
尽管已有思想准备,钟靖兰的心还是猛地一跳:“不是说何大帅的兵就在捻子后面吗?”
“ 你阿玛说何潜这人靠不住,他一个劲把捻子往这边赶是居心不良,不能指望他。再说,你大舅痰喘病犯了,前儿就说去探望探望呢,也不单单是躲捻匪。”
钟靖兰明白了,却忽然又有了别的疑问:“她们呢?是不是也得走?”
她嘴里的“她们”,指的是二房罗氏和三房陈氏。
钟予亭除了正室郭夫人,还有两房姨太太。郭夫人婚后多年不育,快四十了才生了钟靖兰,而且只有这一个。二房罗氏育有二子一女,就是钟靖兰的大哥钟靖岩、大姐钟靖芳、二哥钟靖峙;三房陈氏,育有一子,是钟靖兰的三哥钟靖峰。

楼主:易水霜1911

字数:199859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3-11 22:02:03

更新时间:2020-05-06 08:52:25

评论数:36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