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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纪实连载)活在墓穴里---看守所往事(修正稿)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那是进了看守所后的第十三天,是一个星期天。监狱里的警察也和外面一样,除了值班的以外,其他人在周日也是双休。因为“管教儿”少了,相对来说,管理的也稍松懈些,比如说,让人望而生畏的“坐班儿”可以取消,爱怎么待着怎么待着,玩扑克、躺着睡觉都可以;除了午休时间外电视也总是开着的,直到晚上十点。正像我第一天进“号儿”里时看到的情形一样。
这天上午,和周六那天一样,我无所适事在床上躺着,似睡非睡,似想非想。十二天的时间,我已熟悉了那里的一切,宛如一个老鬼,再不用怯生生地靠在墙上立正式的休息了。也有光头们招呼我和他们一起玩扑克的。但我再怎么是老鬼,也没心情和他们玩那个东西啊。
“嗯吭!”一声咳嗽声从栅栏门口传来。不知什么时侯,那站了一位从未见过面的警官,五十多岁,头发花白。
正在玩扑克的村长眼尖,反应也快。还没等这位警官再说些什么,顺手把纸牌往床上一扔,趿拉着鞋子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孙衍是在这‘号儿’里呗,招呼他出来一下。”声音虽不大,却也被躺在床上的我听了个清楚。
“孙衍,提讯。”村长转过脸朝我喊了一句。
我慌忙起床。见这位警官的手里没拿着手拷,没有以前提讯应有的装备,我有点莫名其妙了,心里不禁嘀咕。“难道又是一个‘勾’来挂我来了?”
“你叫孙衍啊?出来一下吧。”警官拿眼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打开了铁栅栏门锁。
我没得选择,顺从地从铁栅栏里出来,跟着他来到了“管教儿”的办公桌前。狱警让我坐在了老虎椅子上,但没有上锁。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今天是双休日,正好提讯的警官都没上班,可他妈的检察院的还来人了。没法啊,我只好替他们把这个通知书给你拿过来了,你不用去提讯室了,就在这纸上签个字吧。”狱警说着递给了我一张纸。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玩这花样儿。原来又是提讯。这又提什么内容?”心中的疑惑一下被解开,我也不在乎这位狱警了。
接过警官手里的那张纸一看,我的脑袋立刻“轰”的一声,懵了!
“逮捕通知书!”短短的五个字,一下击溃了我心中所有的期盼!这真的比我受审讯、被带到这个“墓穴”做鬼的冲击还要大!要知道,被逮捕了,可真是宣布了我生命中的一个阶段的终结!
“孙衍,因涉嫌玩忽职守罪。。。。”
我不相信那是真的,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地看着那份内容只有半页纸大小的通知书。短短一二十个字,就连我自己的名字都看了无数次。我极希望突让我找出一个、几个错别字来,来认定那份逮捕通知书不是发给我的,或是发错了内容。
但白纸黑字,我没有查找出一处能改变逮捕我事实的地方。
“签了吧,这就是走形式,不签也是这样了。一样不让你出去。”狱警态度还算和谒,连声劝我。
我仍然睁着两眼在寻找。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狱警顺利的完成了他的任务,把一个垂头丧气的我送回了“号儿”里。“咣当”一声锁上门,拿着我签了字的“逮捕通知书”哼着小曲走了。
“什么事情,大礼拜天的找你提讯?怎么还在楼道里说的?”村长很是关心,我刚进“号房”就急着向我打听。也许是他看见了我的提讯全过程,估摸着不是我的“勾”来找我,表情上略有多少有些不屑。
“逮捕了。”我无精打采回了他一句。
“逮捕了?哈哈,恭喜你啊,转了正!”村长听完甚至有些手舞足蹈,陪着他一起玩扑克的尖嘴猴腮们也都兴灾乐祸似的跟着起哄大笑。
我没心情理睬他们,怏怏地回到了床上躺了下来,瞅着头顶上高高的天花板发呆。
一纸通知书,意味着我的命运从此改写啊!这一天,我也曾几次设想过,但事实真的到来,还是让我难以接受。我真的不相信,一个曾经让人那么称秀、甚至让我自己都说自己无愧于学的干部,最终是这样一个结果!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我无法再往深处想下去了,心蔫得像快枯死了的小草。沉重无情地打击,让我想起了我的家、我的父母,想起了我那青春判逆的儿子和疾病缠身的妻子。。。我是多么想能在他们的身边。

萎靡不振的我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到了晚上铺完被后来“安慰”我了。这个人就是我刚进去时扔给我一袋儿榨菜的老头儿。经过十多天的接触和了解,我才知道,这个老头儿原来是大功习练者。那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前几年就因为练这个功法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可出去后仍痴心不改。那年又被收押了进去,等着法院开庭审判。老头儿的“执着”精神通过日常行为就可看出,除每天早上都要在风场门前伸胳膊落腿外,最让人头疼的“坐班儿”于他来讲最好不过了,正好两全其美!
老头儿对我有一袋儿榨菜之恩,但放不下我内心里对他的反感。更准确地说,是对他那种行为的反感。
“镇长,你练功法吗?这样你会把什么都忘了,心情会好些。”老头儿的安慰方式很特别,很直言不讳。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很低,多少是怕人听见。
“哼,我不练!”我也很直言不讳,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就把老头儿给顶了回去,话语中还透着几分鄙视。我心里暗暗地说:“前两天我还琢磨着怎么做你的工作让你‘转化’呢,你竟然还来开导我?你怎么会知道,我被市政府授予的第一个‘二等功’就是因此而荣立的……。”
一觉解千愁。我不再理睬这个老头儿,任凭他在我的耳边叽里呱啦。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12、调屋下“号儿”(第15天,上)
我不算一个心眼儿小的人,但接到“逮捕通知书”后的那两天还是天天失眠。耳听着睡在两边人的鼾声高低起伏,我自己却大眼瞪小眼地望着高高的楼板长吁短叹。
我无时不在想我的案子。我那时很想知道案子进展到哪种状态。监狱长当时虽然还没有“出卖”我,但我再不敢向他“讨教”什么了。我独自猜测着,收到了“逮捕通知书”是否意味着调查结束还是要继续扩大“战果”再牵扯出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情?我在担心着我的父母妻儿的身心,担心他们知道我被“逮捕”了能否扛得住那样的打击。特别是年近七十而心眼儿却还是那么小的母亲会不会因为我的事情身体状况愈加下降?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儿子因我的原因而更加叛逆或者自甘堕落?那时,我甚至还担心我养的花儿、喂的鱼是不是妻子能够把它们照料得很好。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但不仅人与人见不到面,连信息也是里不出、外不进的。我的这些担心只能在我脑子里划着一圈圈的问号,象血栓一样在血管里随着血液流淌,最后集中憋在心肺中让我无法顺畅的呼吸。
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强迫自己时时刻刻准备着被动地接受任何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预感觉的事实。换句话说,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那个环境,做一个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烦恼,像光头们一样只会吃喝拉撒睡的“行尸走肉”。
因为我知道,在那个信息完全封闭的“墓穴”里,所有的一切都更加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了。我那些所有的担心、忧虑都是多余的,都是杞人忧天,都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只能任事情随意发展,最后自己被动地承受。否则,那便是自己在折磨自己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屋漏偏遭连阴雨。就在我的精神刚刚要振作起来,主动地迎接任何时间、任何突如其来的一切时,我又被转移――调了“号儿”。
那天早上八点多报完号后,大伙刚“坐班儿”不过几分钟,在楼道里办公的“管教儿”一改往日的作风,忽然站在了铁栅栏门口说点名了。这个“流动号儿”的“管教儿”在我印象里没怎么看见他管理“号儿”里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右手拿着鼠标摆弄电脑,左手拿着村长等人孝敬的水果、瓜子什么的一口一口地吃着。几乎天天如此,贪吃还不干活,这让我内心里对他非常瞧不上眼。那天突然来到门前说话,让我颇感意外,猜测准有什么事情要在我身上发生。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果不其然,他第一个就点到了我的名字,并还要我收拾东西。
当时听到他叫我,我的心猛的一下就剧烈地跳动起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要“放票儿”了?!。因为那几天里我就碰到过那样的事情。也是门外的狱警叫一个人的名字,也是叫他收拾东西,然后被叫到名字的这个人就飞快地脱掉“号儿服”逃命似的跑出去,背后留下大伙啧啧称羡的赞叹。而看守所里所谓的“放票儿”,就是法律程序上的取保候审或无罪释放啊!
我真没想到,在我被逮了捕、转了正之后,事情还能峰回路转,我还能没什么事回家!我那个小心脏“咚咚”得都快跳了出来,声音自己都能听见!
“镇长,下号儿!”是村长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把我从天真的梦中浇醒。
原来是像光头说的那样“下号儿”了啊?不是和冬“大班儿”说好的不调走吗?是不是村长使的坏?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让我那高兴劲儿全无,脸也立刻拉拉了下来,但也不得不下床收拾自己的东西。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一床透亮的棉被、一个饭盆、一只杯子和半截牙刷便是我全部的家当,没有其他东西再可收拾。默默地提着瘪瘪的蛇皮袋,十分不舍又带着几分对不能预知后果的慌乱,我一一和冬“大班儿”、县长、师爷、监狱长、光头等握手告别。村长虽然也下床相送,可是我没有主动向他伸手,也没和他说一句话。村长我接触的不少,花别人的钱吃喝、把自己当成爷让人侍奉和供养的“土皇上”我是根本不想搭理的。

和我一起“下号儿”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他们出来后,被“管教儿”的一声“去那边”的吆喝,都背包落伞似的向楼道的东边走去了。那边儿有另一个管号儿的警官在等着。当我也要跟上去这支“队伍”的时候,“管教儿”叫住了我,要我跟着他走。我不知是什么用意,心里很有些恐慌地认为我又要被单独“隔离审查”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不敢问也不想问,遇上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默默地拎着自己的家当,跟着“管教儿”穿过宽敞的大厅,又拐了两道弯儿后,来到另一排楼里。
楼里很安静。静得让人顿生几分恐惧。
直到我看见了楼道尽头端坐在办公椅上的老吴,我那忐忑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原来真的像光头所说的那样,下到他的“号儿”里来了!
我的精神随之一振。
“孙衍就给你送过来了啊。”简短的一句交接后,“管教儿”和老吴又说了几句玩笑话便离去了。

老吴没有我刚才那一刻看见他时我自己想像的那么热情,甚至比他第一次来找我时冷淡得多。见我手里还在提着蛇皮袋子,老吴让我先放在地上。然后摆了摆手,让我在他对面的“老虎椅”上坐下来说话。我猜想,他对我这个态度,是不是因为那么多年的他看惯了我这种人,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儿,还是他故意表现得随意点儿来遮掩我的尴尬呢?但不管怎么样,最起码,他把我要了过来,就是要关照我的实际表现。
老吴较详细地询问了我“进去”的原因,还不时的在键盘上敲几下。我心里很有底,知道那是他在做谈话记录。我也极力的为自己解释和辩护。我怕老吴瞧不起我做的事,更怕他瞧不起我做的人。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过后想想,让人瞧不起已是必然的结果、已成为定局,再多几句解释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所以现在的我早已不想这个问题,更不会向任何人解释一句。只是把那颗敏感的心深藏起来,在人群中没皮落脸地活着。我清楚的知道,活着不完全是为了让别人瞧得起才活着。自己都活得没信心、不踏实,永远也不会让人瞧得起。

谈完话后,老吴的脸上略显迟疑,像是在决定一个难以决定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老吴的眉头舒展开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最东边儿的一个监室。从兜里掏出钥匙后打开了门锁,把一个留着几毫的发的老头儿叫了出来。老头儿高高的个子,穿着一身黑羽绒棉服,穿着一双布鞋,眼睛很小但聚光,从里向外透露着几分强悍和霸气,让我乍一看俨然一个黑社会老大。
这肯定是“大班儿”了,我一边肯定自己的猜测,也在一边寻思这个“大班儿”是以怎样的暴力犯罪而进去的。
“这是镇长,我朋友的朋友,去你哪儿,好好照顾着啊。”老吴把老头儿带到我身边,把我介绍并叮嘱着老头儿。
“一定按所长的指示执行,你说话比大所长说话都管用,你就放心吧。”老头儿小眼一眯的笑起来,很恭敬也很恭维。他把老吴一个“管教儿”称呼为所长,看得出也很油滑。
真是难以想像,这个在外面叱咤风云、别人只能看他脸色行事的人物,在里面却要换成一面笑脸来迎合别人。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不禁几分感叹。
老吴笑了笑,眉头完全舒展开了,看起来对老头儿的恭维很受用。
没再废话,老吴让我拎上蛇皮袋跟着老头儿来到了一个新的“号儿”里。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13、诚惶诚恐(第15天,下)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多亏有过“见识”,再一次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墓穴”里,与第一次进去时相比,心里那种恐惧少得多了。新“号儿”没有那么多的“怪兽”再围拢在我身边,更没有人让我蹲下问这问那。人们像是习以为常似地看了看新进去的我,便又都闷着头坐着自己的“班儿”。
新的监室人不多,大约有二十来个。比起原先待的那个“过渡号儿”,屋子里显得那么空旷和宽敞,再没有那种无地插针的感受。就连我的呼吸都感觉是那么顺畅和流利了。
带我进来的老头儿姓李,果然就是“号儿”里的一把手“大班儿”。老李对我还是真挺关照。用他的话说,“因为你是老吴的关系,我得高看一眼,就不安排你擦地、擦厕所了”。老李给了我一个比较体面的活计,叫我码被垛。码被垛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早晨和中午起床后,和另一个搭档一起上床,将“号儿”里所有人的被褥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床的一角,四楞见方的,外面再用白床单罩上,做成一个“大豆腐块”就得;二是中午和晚上睡觉前,将被褥发放给“号儿”里的每一个人。活计真的是“号儿”最体面的活计,不用撅着屁股擦地、擦厕所的。只是后来干了一段时间后,我才深深体会到,这个活计其实比擦地、擦厕所还累人。尤其是早晨刚睡醒就要不停地低头猫腰码放被褥,那真让患有高血压的我烦躁万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对于老李的如此安排,我甚至要感激涕零了。足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体会到受得尊重的感觉了,都是在别人的歧视、侮辱和轻视中度过。乍一个人突然和我变了态度,拿我当了个人说话和对待,受宠若惊的我都不知道把手脚该放在哪里了。

老李也和军师一样,一进屋便让我坐在他的旁边给我做了登记。他的登记簿是一个黑皮笔记本,比“军师”那几页稿纸订在一起的本子强多了。按照惯例,老李也将我的五官、家庭住址等要了过去。两次比较一下,我的心更踏实了下来。原来登记那些情况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被“怪兽”们秘密地列入他们的“黑社会名单”以后联络用的。而是“号儿”里留个底,将来用时给“管教儿”们提供个参考的。后来,这个本子还在我的手里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号儿”里的“二班儿”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登记完之后,老李便把他叫了过来,要他给我讲一讲“号儿”里的规矩。这个“二班儿”的个头很高,足有一米八左右。白白净净的脸庞上还架着一副近视眼镜,剃着光头,文文静静的。气质很像一名犯了罪的大学生,形象很像那个名叫平安的唱歌明星。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二班儿”对我也很客气,很热情地向我介绍了这个“号儿”里的一些情况和规矩。主要是要求我遵守监规,]还特意强调不要打架。听完“二班儿”的交待,当时我很奇怪,内心里反复问自己:为什么刚才老吴和我谈话时也叮嘱我不要打架呢?难道我像一个爱打架的人吗?我是一个“曾经”有身份的人而且都不惑之年了怎么能打架?多么可笑,这是我自己都无法想像的事啊。
我呵呵地笑着,十分肯定地回答“二班儿”,说:“我不会打架。”

“号儿”里还有一个人似曾相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就是我刚进去第一次吃饭时给我饭盆儿和勺子的人。姓林,天津人,因为环境污染罪被关进去的。老林比我大两岁。那时人多,走一两个也显不出什么,再加上我人地两生,老林什么时间下的“号儿”我都不清楚。进屋时,坐在床上的老林不主动和我扬手打招呼我还想不起来呢。晚上在地铺上睡觉,我挨着老林。见我的被子单薄,老林还把他的棉袄送给我压脚。虽然以后我和老林动了手脚,但我依然认可老林是个不错的热心肠人。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新的“号儿”里吃饭是分成两排、每排各在床边吃的。不像原来的“号儿”里在空地上蹲成一排、两两对着来吃。“号儿”里好像也没有人伙吃伙喝,就连“大班儿”老李也都是自己排队打饭、洗碗涮盆儿,没有尖嘴猴腮那样的人来侍候,明显与村长有很大不同。还有就是老李排队打饭是第一名,吃饭的位置紧挨着铁栅栏门右侧旁边也是第一名,屁股底下没有一支用矿泉水瓶子做成的马扎,只是蹲着吃饭。老李的饭菜也很简单,打一个普通的菜而矣。作为新人,我很自觉的想蹲在队伍的最尾也就是靠近“风门”、水池子的边上吃饭。但当我刚走到那时,老李就叫住了我,说我不用按规矩来,让我蹲在他的对面,也就是铁栅栏左侧第二名的位置就餐。
在我左右两边吃饭的,是两个东北人。其中一位还穿着红色“号服”,这是我没见过的。当时我记得很好奇的问过“二班儿”是怎么回事。“二班儿”撇着嘴告诉我,说穿着红色“号服”的是重刑犯,那个人是因为贩毒被判了个死缓。那也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的一个没病没灾、活蹦乱跳却进行着死亡倒记时的人。这两名东北人中午也都不打菜,和我刚去时一样,一手拿馒头吃、一手端菜汤喝。这让夹在他们中间、吃着炒菜的我感觉自己很难以下勺。长那么大都没有吃过独食,我怎么好意思只顾自己?我把菜盆儿左一下、右一下的换着位置,豪爽地让着他们俩就着菜吃。可这两个人都不为所动,让了半天,才一人喎了一勺后便再也不肯吃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新“号儿”与老“号儿”的生活氛围让我感到截然不同。那里的人都是自己洗衣、叠被,自己吃自己的饭,没有谁像村长那样让人侍候着,也没有一个如尖嘴猴腮那样的人狗仗人势、狐假虎威。整个“号儿”里弥漫着一种关爱、和谐的人际关系氛围。置身其中,身心不再那么紧张。我不禁感叹,看来,下“号儿”是下对了,这边风景独好啊。

开始,老李是把我安排在了地铺上睡。不过,和我说这事时他是显得那么的不好意思,说叫我先委屈些日子,等过几天有人走了,再将我调到床上去睡觉。
但新“号儿”里的地铺却甭提多宽敞了,才四个人睡在上面。那天晚上铺完被子躺下时,我都能在上面伸个懒腰和打几个滚儿了!很难得地睡在那么宽绰的地铺上,还盖着老林的棉袄。躺在上面,我的心很惬意、很满足、很满足。
那天晚上我是带着幸福的笑容入了眠的。

14、来之安之(第16天)
人活在世上,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既然事实无法改变,这个时候,人就应该被动地接受事实。心里宽敞的人会让自己适应环境而安然生活;而心眼儿小的便只能是怨天忧人,天天被烦恼和不快乐包围着了。
我不是一个心眼儿小的人。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既然遭遇了逮捕了,也转了正,又从“过渡号儿”下到了“正式号儿”,那一定程度上是表明了我自己出去的希望十分渺茫或是不太可能了。那就踏下心来,安心地在这里过日子吧。爱咋咋地,反正这样了,我是打死也不再多说了。那天早上醒来的一瞬间,我忽然产生了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想法。

上午,张老狠押着小推车过来了。照着头天晚上列的单子,我一次性的又置办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喝水的杯子是光头给买的已经有了,就又买了个塑料脸盆,除了洗脸、洗衣服外还可以放在“窑儿”里盛点别的东西;又买了两个小饭盆儿。进去时发的那一个已不够用了,不能每天只喝粥、喝菜汤,得多几个用来盛菜吃,保证必需的营养供应;还买了一提手纸、一袋洗衣粉,毛巾、牙缸、拖鞋、擦脸的大宝等等。采买快结束时,听人说长期在“号儿”里住着,阴暗潮湿得用大蒜杀菌消毒,随即我又补买了一袋大蒜备用。其实,买的最实用的一件东西应该算是笔芯。如果没有那支支笔芯,恐怕我记性再好也不会回想起来这么多细节的事情了。忘记了当时是谁用一张纸还给我卷了个笔筒,把笔芯紧紧地裹在了里面,拿起来也能像师爷那样写写划划时,心里甭提多兴奋了!呵呵,那么一个在办公室里能随意丢弃的东西,到了“号儿”里竟成了我的宝贝!这就如同人一样,谁能想到会在哪里发热发光?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到了新“号儿”后,我的生物钟也渐渐地恢复往常,不再是六点钟就要倒头便睡,能等到十点钟电视关了之后和大伙一个点就寝。而且有一晚我还第一次做了一个能回忆起来的梦。梦中我见到了我的父母、兄弟,他们正在家里为我的事情四处奔忙着。不知怎的,我还竟然一个人沿着记忆中的小时的那条马路回到了家里。坐在坑上和母亲一边吃饭,一边告诉母亲:“一会儿吃完,我还得回去。。。”做梦时一如平常,醒来后却让我好一阵唏嘘。
“大班儿”老李也正如他向“管教儿”老吴保证的那样,对我关照有佳。刚进去没两天,便又给我安排了一个“窑儿”。虽然是两个人共用,但毕竟再不用把我自己的牙刷杯子什么的放在别人的脸盆里总是看人家脸色了。能有自己的一个脸盆、一个“窑儿”,也真正让我这个初入“墓穴”的人感觉自己终于也有了“一席之地”。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14、“安居乐业”(第16天)
人活在世上,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既然事实无法改变,这个时候,人就应该被动地接受事实。心里宽敞的人会让自己适应环境而安然生活;而心眼儿小的便只能是怨天忧人,天天被烦恼和不快乐包围着了。

既然遭遇了逮捕了,也转了正,又从“过渡号儿”下到了“正式号儿”,那一定程度上是表明了我自己出去的希望十分渺茫或是不太可能了。那就踏下心来,安心地在这里过日子吧。爱咋咋地,反正这样了,我是打死也不再多说了。那天早上醒来的一瞬间,我忽然产生了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想法。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4-08 22:56:58
上午,张老狠押着“小卖部”过来了。照着头天晚上列的单子,我一次性的又置办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喝水的杯子是光头给买的已经有了,就又买了个塑料脸盆,除了洗脸、洗衣服外还可以放在“窑儿”里盛点别的东西;又买了两个小饭盆儿。进去时发的那一个已不够用了,不能每天只喝粥、喝菜汤,得多几个用来盛菜吃,保证必需的营养供应;还买了一提手纸、一袋洗衣粉,毛巾、牙缸、拖鞋、擦脸的大宝等等。采买快结束时,听人说长期在“号儿”里住着,阴暗潮湿得用大蒜杀菌消毒,随即我又补买了一袋大蒜备用。其实,买的最实用的一件东西应该算是笔芯。如果没有那支支笔芯,恐怕我记性再好也不会回想起来这么多细节的事情了。忘记了当时是谁用一张纸还给我卷了个笔筒,把笔芯紧紧地裹在了里面,拿起来也能像师爷那样写写划划时,心里甭提多兴奋了!呵呵,那么一个在办公室里能随意丢弃的东西,到了“号儿”里竟成了我的宝贝!这就如同人一样,谁能想到会在哪里发热发光?

到了新“号儿”后,我的生物钟也渐渐地恢复往常,不再是六点钟就要倒头便睡,能等到十点钟电视关了之后和大伙一个点就寝。而且有一晚我还第一次做了一个能回忆起来的梦。梦中我见到了我的父母、兄弟,他们正在家里为我的事情四处奔忙着。不知怎的,我还竟然一个人沿着记忆中的小时候常走的那条马路回到了家里。坐在坑上和母亲一边吃饭,一边告诉母亲:“一会儿吃完,我还得‘回去’。。。”做梦时一如平常,醒来后却让我好一阵唏嘘。多么一个遵规守矩的人,做梦还想着“回去”!

楼主:鄕琞洚縠

字数:89891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3-20 01:01:29

更新时间:2021-04-08 22:5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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