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金州城 （三）

十一点三十分，“包布尔”号退走。位于手湾岸边大房身车站的俄军第4师第2旅旅长纳迪因少将将日军的状况汇报给了斯特塞尔：“敌步兵正在退却，炮兵遗弃了一部装备向老虎山方向退去，只有金州湾的敌舰尚在炮击我军阵地。”
下午一点三十分，斯特塞尔收到电报，通知了维特吉福特，随后舰队也得知了这条“喜讯”。与旅顺口的气氛完全不同，南山的托莱恰科夫却感到危机重重，日军像钉子一样在阵地的北面和东面渗入，雨注般的炮弹造成的损失越来越大，连军乐队都投入了战斗，虽然击退了蜂拥而来的日军第8连队，但炮台、碉堡里到处是尸体，。托莱恰科夫派人到大房身车站向第4师求救，然而福克却拒绝发兵，只答应支援一些弹药。
与此同时，奥保巩认为必须打破眼前的停滞状况，下令：“第1师团排除万难向前进攻！第3、第4师团全力配合！”
一点五十分，第4师团第19旅团命令归建的第9连队第2大队向南山北麓进攻，但不久攻击受挫。
两点二十分，安东将第9连队第2大队调整至第38连队右翼，实施了全旅团总攻，但依然无法奏效。
两点五十分，第4师团尝试让右翼的第7旅团发动攻击，最后第37、第8连队分别推进至敌前约100米和300米处。
三点五十分，主攻部队第1师团以第1连队在右、第3连队在左的队形发起突击。
第1连队的目标是南山东北角的第四堡垒，一个小队的突击队在越过铁路五六十米后便伤亡殆尽了。接着一个中队的突击队刚跃上铁路便遭到扫射，死伤大半。连队长小原亲率第3中队再次突击，副官进藤长重大尉阵亡，旗手岸孝一少尉负伤，后续的旗手江尻辰美少尉、佐藤壮少尉、野村喜一少尉也先后倒下。最后小原头部中弹负伤，第1连队连铁丝网阵都未能摸到，攻击失败。
第3连队的第3、第12中队先后发起突击，最终军官全部阵亡，士官伤亡过半，少数冲到铁丝网前的士兵也都倒下了。
第3师团的第6、第33连队也无法冲破机枪的火网，停在了铁丝网前。
四点，第2军全线停滞，司令部不断收到部队耗尽回撤的报告。大岛师团长向奥保巩建议等天黑了再进行强攻，奥保巩一时拿不定主意。
四点三十分，大房身的福克少将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向斯特塞尔报告：“南山阵地危在旦夕，炮兵已无法向步兵提供掩护。”
五点，奥保巩指示落合：“不要在意伤亡！ 强攻！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誓死进攻！”负责向第4师团传令的是参谋金谷范三大尉，向第1师团传令的是曾在战前满州经营照相馆的副官石光真清大尉。
然而第1、第3师团已经没有余力来执行这道“誓死攻击命令”了，只有第4师团还保有一些力量。
五点十五分，金谷来到第4师师部，小川接到指令后把最后的预备队第9连队第5、第6中队归建并下令全军突击。一度后撤的炮舰“赤城”号和“鸟海”号再次出现，向南山阵地炮击，随着炮击，第4师团开始前进，冲到了距敌三四百步的地方时，“鸟海”号舰长林三子雄战死，两舰又撤了下去。
六点不到，福克接到斯特塞尔的电令：“南山阵地是否能守住？你的决心如何？如不能坚守则利用战斗间隙或夜色将炮和弹药先行撤下！”福克决定撤退，这，给了第4师团一个绝好的机会。
六点十五分，斯特塞尔再次电令福克：“如果炮撤不下来则就地破坏，其余各部利用夜晚撤退！”
此时，南山的托莱恰科夫发现有数名士兵从47高地中间位置的第12炮台方向跑来，原来第10炮台的指挥官看见有人挥着帽子向后方的第11炮台跑去，以为是传达撤退命令，便和11、12炮台的官兵一起向后撤去，托莱恰科夫想阻止已经不可能了，阵地一下子出现了动摇。
六点三十分，第4师团发现面前阵地的俄兵在陆续后撤，立即下令破坏铁丝网向前推进。
七点二十分，第8连队第1中队爬上斜坡，将日章旗插在了第9、第10炮台上。
福克在大房身车站看见了日章旗竖起，决定撤退，恰好斯特塞尔的电报又到了：“撤退之际尽可能将火炮和机枪撤下来，注意不要让敌人察觉我军的撤退意图。如有可能，带上食品！”福克立即派人通知托莱恰科夫。
晚上七点三十分左右，第4师团的日章旗激发了第1、第3师团的官兵，第一线部队呐喊着强行穿越铁丝网，俄军已丧失了抵抗的勇气，渐次退去。炮台、碉堡陆续被占领，南山飘满了日章旗。
八点，“万岁”声响彻南山，俄第5团向南关岭方面溃退。
南山战役俄军的损失为死伤失踪共1336人，其中第5团的损失为1106人。

南山战役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战斗中意想不到的转机外，就是日军的毫无战术可言的千篇一律的进攻方式——在第一线上集结大量的兵力冒着弹雨向前冲！因此日军的损失超出了参谋本部的预期范围，参战的36400人中伤亡4387人，各部队损失情况如下：
第4师团：阵亡299人，负伤1273人，合计1572人；
第1师团：阵亡222人，负伤1064人，合计1286人；
第3师团：阵亡150人，负伤1209人，合计1359人；
野炮第1旅团：阵亡17人，负伤45人，合计62人；
与南山俄第5团兵力（约4100人）相比，日军的损失确实非常大。此外，俄军消耗了约73万发子弹，日军则消耗了近222万发子弹和3.4万枚炮弹，这是日军三个师团攻击高地堡垒中俄军一个团的代价，南山战役也预示着旅顺口攻略的艰难。

当夜，大连市内陷入混乱之中，战前斯特塞尔曾宣称南山阵地能坚守三个月，然而晚上八点，大连市城防司令扎哈罗夫上尉接到电话，要求毁掉不能搬运的物资并于明晨前撤离。南山失守的消息在市民中传开，从北面而来列车挤满了败兵和伤兵，步兵、骑兵混杂着俄国侨民向旅顺口退去。混乱中扎哈罗夫放火焚烧了部分建筑和栈桥，直到深夜才带着守备队离开了大连，离开时还释放了300多名囚犯。
5月28日晨，第2军副官石光受落合参谋长之命进入大连市内侦察。
“从前都没有留意，野地上到处开满了黄白色的花朵，夏草蓬勃，街道在花草间穿过，路面上空无一人，不时出现人和马的尸体、炮车和弹药车的残骸，但并没有遭受破坏和劫掠的痕迹，作为情报据点的‘石光照相馆’安然无恙，照相机只是落了些许灰尘，任然完好无损，邻居家的餐桌上还残留着红茶和面包，看来他们走的很慌张。俄国人肯定没有料到南山会这么快丢失，他们在也一定没料到日本人是如此的不怕牺牲！”石光一边思考着一边在毫无人烟的街道中巡视。

第二十一章 完 下一章 起用乃木

第二十二章 起用乃木 （一）

5月25日，就在金州攻击展开之际，东京，以乃木为首的37名第3军将领进宫拜谒，向天皇行出征辞礼。虔诚的忠君者乃木怀着紧张地心情觐见天皇，同时也为能再次踏上征程而感到兴奋。
三年前的明治34年5月，乃木卸任第11师团长，之后便一直处于休职状态，随着日俄战争的临近，乃木非常希望能够复职，临开战前的2月5日，他被任命为近卫留守师团长。这个任命是根据他的长州同乡山县有朋的意向下达的，实际上就是内定的第3军司令人选，当然山县没有明说，乃木也不知道此情况。
随着第1军渡过鸭绿江，乃木的两个儿子奔赴了战场，他便一直处于焦虑的等待中。终于，5月1日第3军司令部动员令下达，2日乃木被任命为司令。他立即在陆军大学成立了编成事务所，7日完成了参谋长伊地知幸介以下的司令部组编。
第3军这么晚才编成出征，和满州军总司令部的设置一样充满着曲折。
三月上旬，参谋次长儿玉与第一（作战）部部长松川商议，设想在满州设立战地大本营并由皇太子担任统帅的设想。皇太子明宫嘉仁亲王（后来的大正天皇）时年24岁，很受武将们的青睐，儿玉希望皇太子代天皇亲征以树立威信。为了实现这个构想，在3月7日公布的大本营名单里嘉仁亲王和山县的名字被列了进去，12日起，嘉仁亲王在参谋本部“出勤”，儿玉亲自介绍业务内容。13日，儿玉指示总务部长井口和松川研究“将来战地大本营与本土大本营分置”的方案，计划由参谋本部大部进入战地大本营，而本土大本营由山县出任参谋总长、第5师团第9旅团长长冈外史少将或第四部长大岛出任次长、陆军省军务局长宇佐川一正少将出任兵站总监。
与此同时，第3军的编成问题也提上议程，讨论的焦点是旅顺口攻略问题。陆军的目标是歼灭满州中部的俄军主力，初步计划由第1、2军分别从朝鲜半岛和辽东半岛向辽阳方向夹击，参谋本部里只有第一部认为要设立第3军来解决旅顺口。儿玉认为应封锁旅顺口困死俄军，只需用足够的“绳”和“竹”在北面“编好栅栏”即可。海军方面强烈要求攻占旅顺口，作战计划因此一直未达成一致，诸多问题悬而未决，比如运输能力不足、第2军的兵力问题、第1军的进攻预测、旅顺口海军援助情况、能否掌握制海权等，由此第3军编成问题也一直未果，最终松川的第一部拿出了研究结论——第2军向辽阳进攻时必须确保其背后的安全，因此在登陆确定立足点之际，将所属的第1、第11师团抽出来组成第3军。这个方案于3月14日获得参谋本部部长会议的通过。
儿玉加紧了“战地大本营”的策划，4月3日，参谋次长候选人长冈被调进大本营，4月7日长冈和松川等人拿出了方案，为了保持大本营的唯一性，“战地大本营”作为战地最高统帅机关被称为“陆军大总督府”，陆军大总督府为临时机关，设立在战地，统一指挥在外征战的陆军部队，人员初定211人，主要条例为：总督直属于天皇，统领出征陆军的作战；后方勤务由参谋总长处理；总督府拥有独立的人事任命权等。
参谋本部的“陆军大总督府”方案遭到了陆军省的反对。陆军省认为按照方案总督府将指挥全部陆军实战部队，掌握作战和人事权，参谋总长相当于“兵站总监”，陆军省的人事权和编成权被部分剥夺，总督府拥有如此之大的权利是不合适的，一旦实施，大本营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大本营原本的目的是通过协调陆海军、与外务省协作根据外交关系调整作战的缓急、保证人事均衡等全方位手段控制战争，把这么重要的权限归属到总督府，那么大本营等于被架空了。陆军省认为，即使有必要设立总督府，也必须隶属于陆军省，另外名称中的“大”字须拿掉，否则显得太狂妄了。参谋总长大山岩则写信给陆军省，表示总督府的权限是必要的，否则无法自如地指挥在外诸军。
这段时间里“陆军大总督府”方案成了悬案，战局没有进展，第3军编成也结束了。参谋本部再次图谋该方案时，第3军的存在成了陆军省的“攻击对象”。

5月13日，大山上奏天皇，标题是《陆军总督御亲任相成度件》，奏章是长冈起草儿玉修改完成的，内容是战局未见好转，真正的陆海军作战已经展开，大本营应向战地迁移，天皇本应御驾亲征，但本次战争是事关列国均衡的伟大事业，天皇需要在外交上做出诸多决断，不适合亲临战场，解决办法是委任陆军总督全权代理，选择合适之地，亲临指挥诸军。
寺内陆相获悉奏章的内容后皱起了眉头，显然参谋本部仍在坚持“大总督府”的构想，仅仅只接受了陆军省的拿掉“大”字的意见。寺内同桂太郎商议时，桂太郎建议：“以第3军为突破口，委其专攻旅顺口之任，满州平原作战部队归陆军总督指挥，而第3军必须直属于大本营！以此相对削减陆军总督的权限。”
寺内随后与山县协商，山县也觉得总督的权限过大，因此5月23日上奏说：“赞成设立总督出征部队的战地机关，但在大本营之外另设大本营是不合适的，这会打破我军的军制基础，战地指挥机关应是大本营的补充手段，建议在大本营与出征部队之间设立高级司令部，执行大本营的作战方针，统一协调指挥战地部队的行动。”
大山的奏章一直没有得到回复，而第3军已经行动起来了，儿玉很气愤，认为是山县横插一杠造成的，但是山县有桂、寺内和山本撑腰，而他的战线上只有大山一人，很难对抗。
在第3军司令部出发前，天皇采纳了山县的意见，在接见乃木之前，天皇召见了大山和寺内，指示在战地成立指挥部，作为出征满州作战部队的高级司令部。显然山县等人的目的达成，司令部只是大本营的补助手段，儿玉等人期待的皇太子亲征统帅机关的构想落空了。
乃木觐见天皇后又拜会了参谋本部，但是儿玉并未就任务和战斗序列做出任何指示，而是说要等到第2军占领南山后再定。乃木并不知道“陆军总督”这些事，只期待着第2军快些完成作战。

5月27日上午十一点半，乃木从新桥车站出发前往广岛。翌日，在京都获悉第2军完成了金州南山攻略作战。参谋本部判断第2军北进之路和第3军围攻旅顺口之路已经打通，第3军可以正式启动，29日，留在东京待命的第3军参谋津野田是重大尉拿到了交给乃木的各项命令，包括战斗序列、作战计划、兵站编成等，随即赶赴广岛。乃木29日抵达广岛，30日便收到了从东京家里转来的长子胜典战死金州城的消息。下午津野田带来了指示：“第3军的目的是尽快占领旅顺口，同时保护第2军后方的安全。”
6月1日下午三点，乃木离开住所，坐着人力车，在学生们的欢送声中来到港口，登上了“八幡丸”，并于五点启航。第二天早上日出后，对马岛的“浪速”和“新高”前来护航，“八幡丸”在风平浪静中驶向战场。

第二十二 章 起用乃木（二）

6月2日，日俄双方都在讨论旅顺口的问题。
旅顺口，斯特塞尔主持了有关旅顺口防御的陆海军首脑会议，集中讨论旅顺口舰队的去留问题。
新任太平洋舰队司令、前黑海舰队司令斯科尔伊多夫中将在金州战役前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上任，由于不能从陆路赴旅顺口，只能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指挥，同时远东俄国舰队改称为太平洋第一舰队，贝索布拉索夫中将任舰队司令，旅顺口的舰队暂由原太平洋舰队司令维特吉福特代理指挥，未来增援而来的波罗的海舰队为太平洋第二舰队，由罗日杰斯特文斯基中将任舰队司令。
金州失守后，维特吉福特认为日军将要进攻旅顺口，他在会上提出舰队要么留着港内和陆军一齐坚守，要么乘尚未完全封锁突围去符拉迪沃斯托克。斯特塞尔认为舰队全部留在港内正中了日军包围封锁的企图，第7师师长康德拉钦科提出如果海军觉得战力不足，可以将移上岸的舰炮再装回去，只有要塞炮兵司令贝鲁伊少将希望舰队留下来共同御敌。维特吉福特表示舰队一旦开赴符拉迪沃斯托克短期内不会返回，而陆军方面竟然并不反对。
斯特塞尔在会上没有发言，但在会后提出了书面意见，他认为，随着金州南山失守，旅顺口完全孤立化，最佳对策是舰队出击消灭日军的运输船队、切断日军补给。
维特吉福特会后从参谋长马茨塞维奇那了解到了陆军态度的本意，竟是——节约粮食！他在愤怒之余表态，港外除了有日本舰队和水雷外，雾和浪也使得舰队无法在港外坚持，必须进港防御。

辽阳，满州军总司令库罗帕特金和参谋长萨哈罗夫也在讨论旅顺口问题。
在旅顺口防卫问题上总督阿列克谢耶夫的观点与他们不同，阿列克谢耶夫认为不需要向旅顺口增兵。当日军攻占凤凰城后，远东总督参谋长吉林斯基提出了利用日军两个集团相隔的情况各个击破的意见，以一部牵制住旅顺口方向的日第2军，集中主力将日第1军歼灭于鸭绿江岸边。但这个意见并未被采纳，总司令部认为目前日军两个集团的企图不明，而且制海权不在手中，俄军将主力投入到一个方向是不明智的，攻击黒木军尤其危险，而进攻貔子窝附近的日军也属于冒险行动。旅顺口有27个营的兵力，粮食足够支撑一年，因此在判明日军的企图前应按兵不动，或者采取将日军引诱至满州中部的战略。旅顺口虽为战略要地，但在现阶段增兵会影响俄军主力的力量。
阿列克谢耶夫曾于5月19日在奉天召见了库罗帕特金，希望救援旅顺口，以主力击破日第1军阻止其向旅顺口发展，或主力南下歼灭日第2军，阿列克谢耶夫让库罗帕特金自行决定。吉林斯基在送别时向库罗帕特金透露了阿列克谢耶夫的意思——击破日第1军。两天后，正当回到辽阳的库罗帕特金在研究东方作战计划时，阿列克谢耶夫却又转来了彼得堡的意见——先救旅顺口！同时还得到了旅顺口食品补给的真实情况——只能坚持六个月，而不是之前评估的一年。金州南山失守后，5月27日库罗帕特金再次来到奉天向阿列克谢耶夫汇报：考虑到即使将日第1军击退回鸭绿江对岸，俄军主力也不能脱身，希望能直接进攻日第2军。两天后，阿列克谢耶夫正式下达命令，令库罗帕特金率不少于4个师的兵力向旅顺口方向进攻。
6月2日当天，库罗帕特金以西伯利亚第1军为基干组成了“步兵32个营、骑兵22个连、野炮88门、骑兵炮12门”的救援部队，同时预备队第31师第2旅和野炮24门驻扎熊岳城、第3师第1旅和野炮16门驻扎在营口至盖平一线。防备日第1军的兵力为“步兵40个营、骑兵52个连、野炮82门、骑兵炮12门”，剩下的部队只有辽阳的第5师了。
满州俄军被分成了东和南两个集团，库罗帕特金很担心兵力分散容易被日军突破，他认为“总督的战略受到彼得堡出于政治目的的干涉，过度的政治掣肘将使得作战充满危机！”但阿列克谢耶夫倒很乐观，他判断“日军的战线从满州东部到旅顺口，长达400公里，不可能在某个方向集结大兵力”。

东京，参谋本部注意到了俄军向旅顺口运动的情况。
西伯利亚第1军的南进令虽然是6月2日才正式下达，但部分部队在此之前已经行动了起来，第2军在5月31日便已察觉了俄军南下的活动。参谋本部判断库罗帕特金原先诱使日军至满州中部的作战方针可能因政治原因出现了变化，因此击破南下俄军成为了当务之急。从北至旅顺口只有一条道路，俄军必经此路，第1军从东、第10师团从东南进行牵制，则第2军可北进与之一战，且胜算极大。
参谋本部随即下令第1军向辽阳、第10师团向盖平、第2军向普兰店北方运动，准备迎敌。根据综合情报判断，5日至6日前后第2军将与俄军遭遇，因此第6师团也准备作为接应出动。
同一天参谋本部召开了部长会议。“陆军总督”问题根据天皇的旨意最终确定为“高级司令部”，但参谋本部依然不想放弃，仍在就第3军问题、司令部人事和兵站等权限进行交涉，当天上午长冈分别拜访了山县和桂太郎，会上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接受小规模司令部的现实，二是等攻占旅顺口后再启动高级司令部。但是儿玉、松川等强硬派不依不饶，甚至以辞职为威胁，两天的会议毫无结果。寺内得知情况后干脆提出连司令部都不设了，更是激化了事态。6月5日，儿玉和第二部长福岛拜会了桂太郎，算是达成了妥协。

第二十二章 起用乃木（三）

6月6日，乃木在盐大澳上陆，同时接到自己晋升的电报。
当天，陆军侍从武官冈泽、近卫师团长长谷川好道、第2师团长西宽二郎、参谋次长儿玉、联合舰队司令东乡、海相山本以及第3军司令乃木共7人被晋升为大将。
6月7日，乃木前往金州视察南山战场，并留下了“山河草木转荒凉，十里腥风新战场。征马不前人不语，金州城外立夕阳。”的诗句。
乃木还没有注意到“新战场”已经在北面展开了。前一天，库罗帕特金得到情报，日第1军推进了一日的行程，第2、第3军以五个师团向旅顺口、两个师团向北运动。便命令西伯利亚第1军和第35师第2旅向得利寺集结，第3师向海城、营口、盖平推进。7日第1军军长施塔克尔堡中将接到指令向旅顺口方向推进，尽可能吸引日军兵力，若兵力占优则迅速予以消灭，若日军兵力占优则避免与之决战。
库罗帕特金并未采取直接救援手段，而是希望将日军吸引北上后予以消灭，间接确保旅顺口的安全。萨哈罗夫询问如果日军不北上而仅仅封锁辽东半岛蜂腰部时如何处理时，库罗帕特金回答：“那就放弃旅顺口，全力在辽阳、奉天与日决战！”
萨哈罗夫所担心的正是奥保巩所采取的设想。奥得知俄军南下后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他的判断是：南下俄军兵力约4到5个师，可能想与旅顺口俄军呼应采用东西夹击的手段；第2军后方尚不安定，金州南山一战由于马匹损失较大影响野炮的调动；北方地形开阔，不适宜与优势俄军会战；应争取时间等待第1军和第10师团的牵制效果及第6师团的增援。最终采取的策略是就地等候俄军到来，再伺机反击。
但是参谋本部却不这么认为。最初判断的南下俄军兵力仅为约一个师，后来才调整到“与第2军相当”，但无论怎样，第1军和第10师团都在采取攻势，而关键的第2军毫无动作是不能接受的。
6月8日，联合舰队对盖平进行了支援炮击，但第2军依然没有动作。松川随即致电第2军参谋长落合，敦促第2军采取行动。
6月9日，参谋本部召开部长会议讨论第2军的问题。松川力主先发制人，而福岛和长冈则支持奥保巩。最终经过儿玉的裁决，采纳了松川的意见，下午五点三十分，落合收到了督战电报：“在敌军兵力集中之前先发制人，击破当面之敌后才能更好地回头作战！”不过奥保巩并没有因此妥协。

6月10日，天皇询问侍从干事岩仓具定，为什么四天前晋升大将的七人中长谷川、西、乃木和东乡至今还未“谢恩”？天皇对臣下的“答礼”非常在意。桂一方面向岩仓解释四人都在战场，一方面联络海陆二相，让他们赶紧安排“答谢电”。
同一天，辽阳的库罗帕特金命令两个步兵团、一个骑兵连向得利寺南方的瓦房店前进，同时散布俄军大举南下的消息，企图以此来调动日第2军。当夜，日俄两军的侦察部队发生短暂接触后各自后撤，第2军依旧没有行动。
6月11日，大山进宫拜谒天皇，递上了儿玉与桂交涉达成的“高级司令部”方案，请求天皇裁定，正式名称定为“野战军统帅部”，统帅部设在战地，指挥满州全部野战部队的作战，，人事权和编成权归属陆相。天皇表示“野战军”的名称不适合，要求重新定名。寺内、大山经过磋商，决定称为“满州军总司令部”，再次请求裁决。
参谋本部之所以起名“陆军大总督府”、“陆军总督府”、“野战军统帅部”，就是希望在战地设置一个“大司令部”，而“满州军总司令部”的名称让人觉得只是一个介于大本营与部队之间的“小司令部”，而且还和俄军的名称一样，但是大山决定结束争执，这样从三月份以来的悬案终于结束。参谋本部将不满发泄到了第2军头上。
凌晨四点，第2军致电参谋本部，将于12日开始推进，但下午两点却来电报告运输能力不足，请求划拨粮草船只，三点时分再度致电：“根据当地人和间谍的情报，花红沟（得利寺东南约2公里）附近有敌军出现，正在确认其兵力。”
参谋本部认为第2军为粮食和不明数量敌军而停滞，实际是在消极应付，缺乏攻击意识，因此立即发电要求采取攻击措施，然而晚上十一点十分却收到了第2军取消12日推进的急电。
实际上奥保巩仍在坚持自己的作战方针，所谓12日推进附带的条件是前进中不遭遇敌情，当天的侦察结果并不足以确认俄军兵力，所以继续采取待敌来攻的既定方针。
参谋本部非常不满，12日上午十点三十分，参谋本部以大山岩的名义致电第2军司令部：“敌情虽未探明，但在敌人站稳之前采取攻击是最有利的，陆路补给可以至熊岳城，如无其它理由不得停止前进！”
下午三点，第2军回电：“敌第一线距我约三里，攻击迹象不明，我军计划于13日或14日晨开始攻击前进。”五点三十分，奥保巩下令，第4、第5、第3师团自左至右排列，13日凌晨三点开进。
6月13日早上五点三十分，参谋本部接到第2军正在攻击得利寺的电报，这才满意。然而第2军的“捷报”或“战报”却迟迟未到。
实际上，日军33600人对阵俄军41400人的“得利寺战斗”是在6月14、15两天进行的，这次战斗最大的特点就是两军相互之间的情报不足。
第2军将第3师团配置在铁路右侧，将第5师团配置在左侧，第4师团则从第5师团的西面北上。当地的中国人多为俄军的细作，日本方面只能派出并不熟悉地形的斥候打探情报。俄军则并未注意到第4师团，认为当面日军只有两个师团。
6月14日两军正式交火，由于情报不足，日军陷入了随处发生的遭遇战，苦战连连。奥保巩考虑将重点移到西面，命令第5师团向第4师团靠拢，这样第3师团变得孤立了。施塔克尔堡当即下令猛攻第3师团，第3师团被迫后撤，第5师团的移动也因猛烈的炮火而停滞。俄军保持着全部阵地，防备日军的反扑。
当夜，奥保巩面对各方的困境，决定将第4师团的一个旅团抽出来加入进攻，副官石光受命前往第4师团传达命令。
6月15日，大山先到新桥车站送三女留子夫妇去欧洲旅行，然后回到参谋本部等待第2军的战报。下午四点二十分收到“正在酣战”的电报，伺候便杳无音讯了。
这时， “得利寺战斗”实际上基本结束了。当天，石光于凌晨四点四十分赶到第4师团部，比预定时间略晚，第4师团立即命令第19旅团进攻俄军右翼。另一边，第3师团右侧的骑兵第1旅团绕到了俄军左翼侧后，俄军感到了被包围的危险，一时陷入了混乱。
下午一点，库罗帕特金电告施塔克尔堡：“日军（注：第10师团）向岫岩方向前进，正与我军在分水岭交火，你部击退当面敌军后不要追击！”施塔克尔堡无言以对，下午三点，借助大雨撤退了。
得利寺战斗日军死伤1145人，而俄军的损失为“阵亡489人、负伤2494人、失踪789人，总计3772人”，失踪者中有410人被日军俘虏，包括第4团团长梅尔羌斯基上校。
得利寺之战算得上是一场“乱战”，由于情报不足，导致战术混乱，甚至连追击都没有展开，好在俄军的损失超出日方三倍以上，终以“大胜”收尾。

6月17日，东宫大夫斋藤桃太郎拜访了进宫面圣的桂太郎，转达了皇太子嘉仁亲王想出征满州一事。桂太郎很困惑，“满州军总司令部”已经成立，参谋本部策划的“皇太子亲征”已不可能实现，以能以“再商议”为借口推辞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俄浦盐舰队出现在日本海，极尽骚扰之能事，使得日本举国哗然。

第二卷 完 下一章 冲之岛海域

第二十三章 冲之岛海域（一）

冲之岛，岛名很普通。大一点有些形状的岛很容易取得一个自己的名称，而那些平凡地散落在海上的小岛很难有个好名字，所以日本各地沿海有许多叫冲之岛的小岛。
下关西北约70公里、壹岐岛东北约50公里的玄界滩中就有这么一个冲之岛，除了附近的渔船和朝鲜航道上的商船外，很少有人知道并关心这个岛的存在。而这个岛却因为一条消息突然成为了焦点——俄国浦盐舰队的出现！
驻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浦盐舰队由太平洋舰队司令斯科尔伊多夫和第一舰队司令贝索布拉索夫指挥，由巡洋舰“俄罗斯”号、“格罗姆鲍伊”号、“留里克”号、“波卡茨里”号、改装巡洋舰“莱纳”号（注：商船改造）和鱼雷艇部队组成，曾击沉了“金州丸”，实力平常，算是一支海上游击队。斯科尔伊多夫接手舰队时就打算以游击战的方式尽可能地削弱日本的力量，通过阻碍日本的海上通商打击其国内经济，破坏日本与朝鲜之间的海上交通以阻断日军的补给，袭击的目标是非武装的日本船舶，尤其是在朝鲜海峡向西航行的运输船队。斯科尔伊多夫于6月12日命令贝索布拉索夫率队出击，前往朝鲜海峡寻找目标，因“波卡茨里”号发生搁浅事故，这次出击的只有三艘巡洋舰，这三艘巡洋舰于6月15日破晓前来到壹岐岛北方。
壹岐岛东面是玄界滩，北面与对马岛夹着对马海峡，而对马岛与朝鲜半岛之间便是朝鲜海峡了。担任这片海域防卫的是第2舰队，主基地设在对马岛，舰队主力如下：
司令：上村彦之丞中将
第2战队，司令上村（兼），巡洋舰“出云”、“吾妻”、“磐手”；
第4战队，司令瓜生外吉中将，巡洋舰“浪速”、“高千穗”、“对马”、“和泉”；
第1驱逐舰队，司令浅井正次郎大佐，驱逐舰“白云”、“霞”、“朝潮”、“晓”、鱼雷母舰“日光丸”；
第11鱼雷艇队，队长武部岸郎少佐，辖72、73、74、75号艇；
第15鱼雷艇队，队长竹间直中佐，辖“云雀”、“鹭”；
通讯舰“千早”号。
此外，在对马岛的竹敷要港部（角田秀松中将）尚有两个鱼雷艇队，能为第2舰队提供支持，即第17鱼雷艇队，队长下村亮太郎少佐，辖31、32、33、34号艇，第18鱼雷艇队，队长斋藤半六少佐，辖35、36、60、61号艇。
第2舰队的主要任务就是警戒日本与朝鲜半岛间的通路，设定的巡逻路线是先由对马岛至蔚山海面，然后掉头前往冲之岛的东方，最后返回对马岛，巡逻任务由“对马”号巡洋舰和“千早”号通讯舰轮流执行。

6月15日这天，天气阴沉，空气中不时飘着小雨。早上五点，“对马”号正在返航途中，位于冲之岛东南约4.5海里，航向向西。阴天，时有细雨。同一时刻，“千早”号离开港口向朝鲜海峡方向巡逻。
上午七点左右，陆续有船只通过关门海峡进入玄界滩，包括前往战场的陆军运输船“常陆丸”、“佐渡丸”，商船“畿内丸”、“金泽丸”、“日之丸”、“胆振丸”等。
两艘陆军运输船为第3军输送所属部队，其详细情况如下：
“常陆丸”，6175吨，船长英国人坎贝尔，部队为近卫预备第1连队部及第2大队主力、第10师团第3粮食队等，运送指挥第1连队长须知源次郎中佐，监督山村弥四郎海军中佐，总员1252人。
“佐渡丸”，6226吨，船长英国人安德森，部队为野战铁道提理部、第2筑城团、攻城炮兵司令部等，运送指挥田村义一大佐，监督小椋元吉海军少佐，总员1258人。
“风平浪静中，俄影正遥遥地逼近我们的常陆丸。”正如后来的歌谣唱的那样，两艘运输舰上的官兵虽然有即将面临战斗的紧迫感，但却没人为这段航路的安全担心。其他船只以及附近的渔船虽然听说了俄国军舰出现在朝鲜半岛北部的消息，但都没想到在玄界滩这个日本的“庭院池塘”里会碰到他们。
上午七点二十分，“对马”号在东北洋面上发现煤烟，随后确认由两艘“三桅四烟囱”和一艘“三桅两烟囱”共三艘舰组成的舰队正在南下。
“对马”号舰长仙头武央中佐确定此三舰为浦盐舰队的“俄罗斯”号、“格罗姆鲍伊”号、“留里克”号后，立即发出了“敌舰队出现”的信号。
对马岛的第2舰队旗舰“出云”收到了这条信号，但由于无线的干扰无法准确理解，只能等待后续信号。
七点四十分，“对马”号驶近正在向东航行的“羽后丸”、“芙蓉丸”、“舞子丸”等汽轮，通知他们立即掉头跟随自己向对马岛方向避难，随即又发出信号：“浦盐舰队三艘军舰正南下冲之岛附近！”之前的“四战机密第93号命令”规定：“巡逻舰如果发现敌情，立即用无线电向舰队通报，并迅速与舰队汇合。”
“出云”号判断“对马”号发来的信号似乎是发现敌舰的意思，接着从“磐手”号转来了“对马”号的后续信号。
八点十五分，各舰都收到了后续信号，“高千穗”号对“对马”号的消息进行了反馈，“对马”号在确定舰队已收到信号后掉头向浦盐舰队的方向驶去。
八点二十分，上村命令各舰做好出击准备，并向东京的大本营请示：“巡逻舰对马报告在冲之岛附近发现浦盐舰队三艘军舰，我将率全舰队出击。”随后上村命令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千早”号返航，又通知下关的马关港务部阻止商船向西航行，然而商船都没有无线电，“常陆丸”、“佐渡丸”等船只无法收到警报，仍在继续航行。
八点四十五分，“对马”号在冲之岛西南发现浦盐舰队，由于雾气弥漫，能见度很差，仙头命令在7000米左右距离进行监视，等待第2舰队的到来。
九点，上村接到“对马”号电报：“敌舰正在冲之岛南方向我商船开炮！”
被攻击的是运输船“和泉丸”，“和泉丸”为近卫师团和第3师团输送补充兵员，刚从盐大澳返回，此时船上一名海军上等兵和两名陆军辎重兵，还有挑夫25人，船员84人，总计112人。
贝索布拉索夫命令“格罗姆鲍伊”号缉拿“和泉丸”，“格罗姆鲍伊”号追击并对向九洲陆岸全速逃跑的“和泉丸”开火，击中其船头和吃水线部分，造成7人死亡、25人受伤，“格罗姆鲍伊”放了四条小艇过来将停船后活着的105人带走，随后击沉了“和泉丸”。
离现场约7000米的“对马”号听到炮声，推测其正在攻击日本商船，但是并没有采取行动，而是给上村发了电报。

@zlt4新号 2016-08-22 21:2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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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冲之岛海域（二）

九点三十分，开始下小雨了，能见度越来越差，“对马”号仍在朦胧的雨雾中继续监视着。对马岛的天气也是一样。
九点五十分，浦盐舰队在茫茫的雾气中发现了“常陆丸”和“佐渡丸”，“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分头对付这两艘运输船。 “和泉丸”的幸存者在“格罗姆鲍伊”号的甲板上眼睁睁地看着俄舰进攻本国的船只。
“佐渡丸”也发现了俄舰，但没想到是俄国舰队，却把三艘俄舰当成汽轮，。
十点，“常陆丸”监督山村突然认出了三艘俄国军舰，立即指示船长掉头，同时命令水兵烧掉密码本。后方“佐渡丸”上值班的二等兵白仓其治看见“常陆丸”的掉头举动以及其桅杆挂出的“发现异常船只”信号旗，立即向监督小椋报告，小椋通知船长全速向右掉头，刚转过45度，“俄罗斯”号开火了，“佐渡丸”前方激起了数道水柱，显然是命令停船的威慑炮击。小椋把田村指挥叫到船桥商议是停船还是逃离，两人也决定效仿在逃的“常陆丸”继续逃离。就在此时忽然发现船头已经回正，向俄舰的左方转去。原来是船长安德森发现了追击“常陆丸”的俄舰，转变了航向。小椋、田村以及佐藤钢次郎中佐、武内彻、星野庄三郎少佐三名陆军将校聚集在船长室商议应急对策。
十一点多，“常陆丸”在背后的威慑炮击中“之”字形逃避，“格罗姆鲍伊”号开始了直接炮击。由于距离很近，准头很高，“常陆丸”连中数弹，监督山村、轮机长格拉斯被炸死，船长坎贝尔受伤，但“常陆丸”仍没有停船。
正午，“对马”号位于壹岐岛东北偏东约12海里处，依然在雨雾中执行监视任务，但却无法找到被俄舰攻击的目标，俄舰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附近海面上已经漂来了船体的碎片、木板、箱子等物，显然有船被击沉了。而这个时候，第2舰队主力还在对马岛的东南方。
同一时刻，贝索布拉索夫命令迟到的“留里克”号处理“佐渡丸”，“俄罗斯”号则退到后方的位置。
十二点十分，“留里克”号向“佐渡丸”发出了“转移至小艇”、“尽快弃船”的信号，小椋命令水兵焚毁密码本，和田村商量后，带着担任翻译的大连商人梅田洁划舢板到了“留里克”号上和大副交涉，最后大副同意给小椋40分钟转移时间，40分钟后，“留里克”号派遣一名军官带着梅田洁乘小艇前往“佐渡丸”。
在小椋出发去“留里克”号交涉时，“佐渡丸”将武装以外的物品全部丢入海中。等俄国军官上船，田村向俄方提出转移非战斗人员，遭到了拒绝，俄国军官要求船上的军官上小艇，也被田村拒绝了。俄国军官遂不再强求，带走了包括1名军医、14名铁路人员、8名日本船员、4名英国船员等27名非战斗人员。
十二点二十五分，“常陆丸”在炮击中停了下来，水蒸气和黑烟高高地扬起。须知指挥召集了军官，着手销毁连队队旗，他用佩刀割裂队旗，旗手大久保少尉折断了旗杆，然后堆在一起焚烧。就在军官们敬礼注视着正在焚烧队旗时之际，一发炮弹命中船舱，须知当场阵亡，随后桥本省三大尉开枪自尽、长尾庸三中尉切腹自杀。
“格罗姆鲍伊”号一阵齐射令“常陆丸”的甲板完全破碎，到处是尸体和鲜血，幸存的士兵和船员纷纷跳海求生。“和泉丸”的幸存者无奈地目睹着这一幕悲剧。十二点四十分，7000米外的“对马”号记录道：“听到猛烈的炮声，一定是击沉了我们的商船。”
下午一点，“佐渡丸”上的军官和士官决定抵抗到底，绝不做俘虏。“留里克”号并没强行抓人，向“佐渡丸”的左右舷各发射了一枚鱼雷后离去。鱼雷造成了约50人的伤亡，挑夫、马夫、船员等非战斗人员惊慌失措，抢救生艇的、跳海的，乱成一片，田村等军官面对混乱的局面也束手无策。连中两枚鱼雷的“佐渡丸”并没有立即沉没，燃着大火的“常陆丸”也仍浮在海面上，周围漂满了残骸碎片和幸存者，在雨雾和火光的照映下显得异常凄惨。
“对马”号仍在冲之岛南方约5海里处，只看到俄国舰队似乎向西北方驶去。
下午三点，“常陆丸”船尾入水，沉了下去。此时，一艘返航的渔船正好经过，立即展开救助，救起了37人后驶去了门司。“佐渡丸”向左倾斜，即将沉没。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第2舰队主力来到冲之岛西方约3海里处，未在雨雾中搜寻到敌舰的迹象，也没有和“对马”号接触上，只收到一条“敌舰可能正向北行驶”的通报。上村在苦思向哪个方向搜寻浦盐舰队，因舰队缺乏多方向搜索的能力，必须集中力量，唯一的线索就是“对马”号发来的向北的情报，考虑到浦盐舰队曾在朝鲜北部出没，上村判断可能会在郁陵岛海域追上敌舰，便下令舰队向北偏东方向驶去。
而实际上浦盐舰队是沿着日本海岸向北海道方向去的，目的是搜捕从室兰或小樽驶出的运煤船或受雇于日本的外国汽轮，破坏日本的通商航路。日本方面并不知情，所以第2舰队与之在冲之岛岔开了。

6月16日上午九点，浦盐舰队俘虏了从新加坡驶来的装载着6000吨煤炭的英国轮船“阿兰顿”号，随后准备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下午两点左右，在隐歧岛海域逼停了从九洲三池而来的装载着焦炭的帆船“第九运矿丸”，这次俄舰没有拖船，而是抓走了23名船员。
十一点，“佐渡丸”终于得到了救援。
当天，浦盐舰队的三艘鱼雷艇出现在北海道、秋田县附近的日本海上，击沉了“安静丸”、“八幡丸”，俘虏了“博通丸”，洗劫了“宝德丸”、“巴港丸”等小型船舶。浦盐舰队主力则从津轻海峡左转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并于19日晚八点抵港。

6月17日下午七点，前往朝鲜半岛东岸海域途中的第2舰队接到了浦盐舰队出现在隐歧岛附近的通报，但同时又收到了对马岛东北传出炮声的消息，因此依旧按计划前往郁林岛待敌。
6月18日早晨，天气晴朗，郁林岛附近并未发现敌踪。下午四点，上村下令停止搜索返回对马岛。六点五十五分，上村才获悉了浦盐舰队击沉“常陆丸”、“佐渡丸”、“和泉丸”后经隐歧岛、北海道南回港的情报。第2舰队非常沮丧，19日上午八点二十分在沉默中回到对马岛。
上村立即将事情经过向军令部长伊东祐亨进行了汇报，随后又收到了次长伊集院的电报：“本次针对浦盐舰队的出击，你的处置在海军内外部造成了判断失误的印象，相关当事人和媒体提出了质疑和非难，希望你不要因此而产生顾虑，更要采取积极行动消除影响。”
日本国内因这次事件出现了巨大的骚动，国民把不安和批判发泄到了海军特别是第2舰队头上。

第二十三章 冲之岛海域（三）

就在浦盐舰队袭击运输船的时候，山口、福冈、佐贺、长崎等县沿海地区都听到了炮声，陆续逃回来的渔船带来了俄国舰队来袭的消息。600年前，九州北岸曾闹过“元寇”，现在则是“俄寇”了，佐贺县唐津组织了市民大刀队，通往朝鲜半岛的航路也被临时关闭。
当天，详细的受害情况尚未统计出来，报纸上只说是日本舰队正在迎击并相信能取得大胜，然而严酷的现实令国民和报社感到震惊。冲之岛的运输船损失如下：
和泉丸：死亡7人，被俘105人，其中23人被释放；
常陆丸：总员1252人，死亡1063人，获救189人；
佐渡丸：总员1258人，战死414人，溺死259人，被俘22人，获救553人。
总计死亡1743人，被俘121人，还有东北地方的小船损失。而俄国方面毫发无损。
6月18日，在日英文报纸首先发表了各式各样的评论，大多认为日本海军疏忽大意，日本的海上通道受到威胁等。日本的报纸也跟着批评，19日的《东京日日新闻》社论说：“常陆丸和佐渡丸的遭遇举国痛惜，这是开战以来最大的憾事。”社论还指出海军对浦盐舰队的戒备太不充分，对于运输船没有安排一艘军舰护航，在这片海域巡逻的舰只形同虚设，并质疑当局者的做法。连同前次的“金州丸”事件，第2舰队都没有截住俄舰，为此也遭到了批判，甚至海军的制海权也遭到了质疑。
6月19日上午九点，宪政党议员加藤政之助、大津淳一郎、大石龙吉拜访了山本海相，询问有关安全运送士兵的问题，山本做出了四点回复：
一、第2舰队的任务是警戒日本与大陆间的航路，切断俄国浦盐舰队和旅顺口舰队的联络，护送小型运输船队将干扰任务的执行，影响“国家大事”；
二、关于之前出现的“状况”，第2舰队追踪了近40海里，因“浓雾”而放弃；
三、第2舰队错判敌舰的逃脱路线确实“令人遗憾”；
四、大规模运送陆军一定会采取护航手段，但海军实在缺乏多余的军力护航零星的小规模运送，海军的行动必须遵从“作战大计”，并在此基础上尽力警戒。
对于山本的回应，媒体仍旧不依不饶，21日的《东京日日新闻》社论继续质疑：既然第2舰队的任务是阻止浦盐舰队，那为什么既不知道敌舰来袭，也不知敌舰去向？那么当初设立这支舰队的初衷岂不是落空了？海军当局说其它国家的海军也不能面面俱到，那日本国民就应该为此担惊受怕吗？以它国失败的历史为自己推托责任是可耻的！言下之意是要追究相关责任人。媒体的论调也代表了陆军的不安和不满。
但海军方面也很无奈，海军已全力投入战斗，确实缺乏全面护航的余力，也缺乏攻击符拉迪沃斯托克消灭敌舰的余裕，在这种情况下要找人出来承担责任显然会严重打击海军官兵的士气。海军方面想尽办法平息舆论，最后报纸总算登载了“上村中将为搜寻敌舰而四昼夜不眠”的新闻，才使得“冲之岛事件”平息了下来。

旅顺口的太平洋舰队则和浦盐舰队的骚扰战术不同，采取了出击的战法。之前太平洋舰队一直“蜗居”在港内防卫，阿列克谢耶夫在得知了浦盐舰队游击战取得战果并安然返航后，立即给维特吉福特下达指令，舰队全力出击以打破日军封锁旅顺口的企图。作为督战命令，维特吉福特必须服从，20日，他回电因扫雷需要，舰队将于23日满潮时出动。同时向舰队下达了袭击内长山列岛日本联合舰队根据地的命令。
6月23日凌晨四点，太平洋舰队主力离开旅顺口，开始行动。
联合舰队主力确实集结在内长山列岛，还有一部分在旅顺口港外监视。上午八点二十分，担任巡逻的“八云”号巡洋舰发回“俄舰队已向港外出动”的通报，东乡立即命令舰队全部出击。
俄方31艘舰只在港外泊地集合后，下午两点，驶向外海，行进顺序是6艘扫雷艇、2艘汽轮、4艘驱逐舰、2艘鱼雷巡洋舰、7艘驱逐舰、3艘巡洋舰、6艘战列舰及1艘巡洋舰。
日方第1、4驱逐舰队、第14鱼雷艇队故意接近扫雷艇，将其诱往南方。
维特吉福特在旗舰“塞瓦斯托波尔”号战列舰上，下午四点四十分，他命令扫雷艇和4艘驱逐舰返航，四点五十分，命令舰队排成单纵列，以十节的速度行进。
五点二十分，联合舰队主力发现俄舰队位于偶岩西北约8海里处，俄舰队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日本舰队。东乡下令鱼雷艇和驱逐舰准备执行夜袭，六点八分，下令各舰升起战斗旗，六点二十五分，下令全舰队保持14节的航速，同时“三笠”号旗舰挂出了“皇国兴废在此一举各舰奋勇前进”的信号旗。
而维特吉福特似乎并无“决战”的意思，六点三十分，当双方距离约14000米时，俄舰队向右转向，联合舰队则向左转向并出头在前，两舰队几乎是同向航行。
夕阳斜照，两舰队映衬在海天之间的一片血色。
维特吉福特确认了联合舰队的阵容后，立即做出了“形势判断”：一，我舰队并未占据有利位置；二，敌人拥有“精锐快速的巡洋舰战队”和“数量众多的驱逐舰及鱼雷艇”；三，敌将会采取夜袭手段。因此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舰队处于不利地位，不适宜进行决战。
六点五十分，维特吉福特下令返回港外泊地，舰队开始掉头。
七点十三分，东乡下令向右掉头，以横队形追击俄舰队。接近日落时分，驱逐舰和鱼雷艇受命继续追击，主力则向南撤离。
七点二十九分，海面陷入黑暗中，日舰像狼群一样扑向俄舰。然而，从晚上八点二十七分至翌日凌晨三点三十五分，反复的鱼雷夜袭毫无收效，一发也没有命中。
双方的损失都很轻微，俄方“塞瓦斯托波尔”号触雷出现一个小破孔，仅一名水兵受轻伤，日方夜袭部队则阵亡三人、负伤五人。
阿列克谢耶夫在得知情况后，对参谋长杰林斯基叹道：“我们的舰队出去做了数十海里的散步！”

驻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斯科尔伊多夫根据维特吉福特的报告，认为日本联合舰队的大部分都集结在旅顺口，那么日本海海域依然是“真空”状态，就算有第2舰队担任警戒，，其重点是放在了朝鲜半岛东岸，因此，在“决战未果”四天后，6月28日，斯科尔伊多夫命令浦盐舰队再次出动。贝索布拉索夫亲自坐镇“俄罗斯”号，率领“格罗姆鲍伊”号、“留里克”号、“莱纳”号和8艘鱼雷艇出击。
6月30日凌晨两点，浦盐舰队抵达元山海面，侦察过后，鱼雷艇进入港内，从五点半至六点四十分，一共向市内发射了近180发炮弹，造成了35间民房受损，其中2户起火，两人受轻伤。接着鱼雷艇队转向了港内的小型蒸汽机船“幸运丸”和帆船“清涉丸”，洗劫了船上的粮食、钱财、文书和食品后，击沉了它们。
浦盐舰队于上午七点二十分离开元山，七点半，对马岛的第2舰队接获了元山遭袭的消息。消息是元山的副领事大木安之助急电外务省后，再通过军令部转给上村的。第2舰队正憋着一口气，接到俄舰队出动的消息后立即出动。
下午六点四十五分，东乡发来指示：浦盐舰队虽在元山出现，但若没有掌握其确切行踪，切忌行动过远，第2舰队仍需以封锁对马、朝鲜海峡为第一要务！
七点，第2舰队继续航行，其消灭俄舰队的决心并未改变。
此时，浦盐舰队中的“莱纳”号和鱼雷艇队已经返航，三艘巡洋舰则继续南下。

第二十三章 冲之岛海域（四）

7月1日上午七点多，第2舰队在冲之岛北方转向前往对马海峡，这个转向是根据之前浦盐舰队的行动推断的。下午三点，舰队接到转送来的元山副领事的电报，称浦盐舰队似乎正在北行。正当以为目标又失去的时候，六点十四分，在对马附近，旗舰“出云”号的无线电受到舰队以外的波长信号干扰，这令上村和参谋长加藤友三郎紧张了起来，六点三十五分，东偏北的水平线上出现煤烟，五分钟后，发现了浦盐舰队三艘军舰的影子。加藤立即发出了“航向北60度东”的指令。
此时，双方的距离约有22公里，第2舰队看到浦盐舰队正南下对马海峡，便决定从右侧迂回，从冲之岛方向压迫过去并阻断其退路。
浦盐舰队已注意到了第2舰队的存在，贝索布拉索夫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根据事先情报，第2舰队应该在朝鲜海峡游弋，所以才决定到对马海峡和巨济岛一带实施航路破坏战。发现第2舰队后，贝索布拉索夫立即认定情报失误，左转撤退，航速为18节。
上村率领的第2战队（出云、吾妻、常磐、磐手）的速度为17节，后续的第4战队主力（浪速、高千穗、对马）的速度为15节。在发觉俄舰的速度后，“出云”号提速至19节，并向对马岛方向开炮警示，俄舰也提高了速度，双方的距离始终没有被拉近。
在浦盐舰队的退路上，对马岛竹敷要港部所属的第17、18鱼雷艇队各四艘鱼雷艇正在巡逻。晚上八点十二分，第17鱼雷艇队发现从南方驶来的俄舰，同时俄舰也发现了日舰，在四五千米的距离上打开探照灯并开始炮击。鱼雷艇队队长下村亮太郎认为四周仍然很亮，不适宜进行袭击，便向西避退，以待日落。第18鱼雷艇队和第17鱼雷艇队几乎是同时发现俄舰的，接近到约2000米距离时，被探照灯发现，队长斋藤半六向右转舵准备绕到殿后的“留里克”号背后去。失去敌踪的第2舰队根据探照灯和炮击探知了俄舰所在，全速追了上来。
八点五十分，浦盐舰队判断已击退鱼雷艇队，关闭了探照灯，消失在黑暗中。
上村推测俄舰的撤退路线是东北方向，但追了一个小时并未发现敌踪。加藤认为俄舰利用黑暗急转了航路，应是先向东再伺机回到对马海峡，所以第2舰队掉转了方向回头。而实际上浦盐舰队在向东北方向撤退，第2舰队再次跟丢。
第17鱼雷艇队在天黑后向东北方向追去，结果也未能发现俄舰。第18鱼雷艇队本想跟在“留里克”号后面寻机攻击，但速度跟不上，到晚上十一点，在距离冲之岛东北约26海里处，已完全看不见俄舰了。
浦盐舰队于翌日上午九点俘虏了京釜铁道会社雇佣的英国商船“切尔登海姆”号，该船装载着铁路用木材，正从小樽驶往釜山。7月3日，浦盐舰队归港。
对于第2舰队的这次失手，日本舆论倒是比较安静，也许是因为受袭的地方是元山、损失不大、被俘的商船是英国船的缘故，媒体只是期待第2舰队能够“复仇”，并未进行责难。这或许也是因为当时舆论焦点都集中在满州军总司令部的出征上了。

满州军总司令部历经“曲折”终于启动了，6月30日，发布了第4军编成和满州军总司令部战斗序列，第1军辖近卫、第2、第12师团，第2军辖第3、第4、第6师团，第3军辖第1、第9、第11师团，任命野津道贯大将为第4军司令，辖第5、第10师团。陆军对俄的基本战略是第1军驻朝鲜，第2军驻辽东半岛，第4军处于中间向满州中部挺进，第3军攻占旅顺口。各军除了基干师团外另配置附属部队，特别是第3军附属部队占了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天皇召见了满州军总司令大山岩、总参谋长儿玉源太郎和第4军司令野津道贯，并赐大山岩马车一辆、輓马两匹、赐儿玉和野津战马各一匹，皇后赐大山和儿玉银制烟盒一个、卷烟千支，皇太子嘉仁亲王赐大山手表一块。
7月3日下午六点，首相桂太郎在“红叶馆”设晚宴为满州军总司令部和参谋本部有关将领送行。
相对于海军，满州陆军的进展非常顺利，第3军的侦察部队已经抵近到旅顺口东方约18公里的地方。俄军则采取固守待援的方针，偶尔展开反击。
报纸已登载出“即将攻陷旅顺”的报道，东京市内许多团体已经在计划举行“告捷大会”了，警视厅则开始制定维持秩序的方案。
7月6日，满州军总司令部的成员在盛大的欢送仪式中出发，东京市内家家户户悬挂国旗，参谋本部至新桥车站的沿途一早就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芝区的街道上已经准备了“提灯”，欢送团队举着国旗站在车站口。普通民众也拥向新桥车站，到上午十点，车站广场陷入了旗帜、帽子和遮阳伞的“海洋”中。车站里，宫廷使者、首相、阁僚、议员云集，警察忙着维持秩序，驱赶着那些不体面的人。当大山岩的马车来到车站，“万岁”声响成一片，一行人在站台上整齐排列的数千人的目送下登上了列车，十一点，列车驶出了站台。7月8日上午十点列车抵达广岛，一路上众人不停地接受欢送人们的致意，酒、明信片、点心等礼物堆满了两节车厢，让人感觉不出这到底是出征还是凯旋了。

7月10日下午三点，野津道贯乘运输船“讃岐丸”离开宇品港；四点十分，大山岩乘坐的“安芸丸”也出发了。
7月11日上午六点三十分，运输船在六连岛海域与担任护卫的第2舰队“浪速”、“对马”两舰汇合，十点，在冲之岛南方，第2舰队司令上村亲率第2战队前来送行，下午四点，第2战队行礼后返回。当夜，细雨濛濛，视线很差。
7月13日早上五点，“安芸丸”在白翎岛与第6战队“明石”、“须磨”汇合，于下午五点抵达内长山列岛的联合舰队基地，东乡前来迎接问候。
7月14日早上六点，“安芸丸”出发，于正午抵达大连。
7月15日上午九点，大山上岸，前往市长官舍，那是在日清战争时曾经来过的地方，大山在日记中记录了对市容变化的感概：“十年前，大连尚是一寒村，俄国占领以后已形成了大城市的基础，现在却成了我们的占领地！”
同一天，斯科尔伊多夫下令浦盐舰队出击，伊森少将率三艘巡洋舰前往日本太平洋沿岸，准备伺机破坏通航阻止运兵，目的地是横滨。

第二十三章 完 下一章 黄海海战

第二十四章 黄海海战（一）

7月17日下午四点半，伊森乘坐的“俄罗斯”号打头，“格罗姆鲍伊”号、“留里克”号随后，三艘巡洋舰排成一纵列出发了。19日傍晚，舰队来到距津轻海峡西约20海里的洋面上，隔着雾霭已能看到陆地。初涉津轻海峡，伊森考虑到夜雾中航行比较危险，决定等天亮再通过。20日凌晨三点半，舰队从北海道松前半岛的白神岬与津轻半岛的龙飞崎之间进入津轻海峡，航速达21节。
白神岬灯塔和海军哨所都发现了俄舰。北海道厅长官园田安贤联络了小村外相和伊东军令部长，同时向战地视察船“满州丸”发去警报。“满州丸”是6月8日出海的，搭乘着海军部组织的贵众两院代表、各国驻日海军武官、英美德奥法等国的特派员、报社记者等前往朝鲜半岛西岸视察的人们，他们并在京城接受了韩国政府的接待，随后又访问了盐大澳和大连，拜见了东乡平八郎，前一天回到长崎，预定到横须贺下船。收到警报，军令部指示视察船选择濑户内海的航路。“三匹海浪”的目标显然是攻击商船破坏航路，确实令人担心。
早上五点三十分，浦盐舰队东进通过函馆海域，两岸一片寂静。伊森所担忧的水雷、要塞炮击等都没有发生，南边下北半岛的大凑是日本海军的基地，但也没鱼雷艇出动的迹象。“看来日本人把重炮都调去旅顺了。”伊森认为日本的国土防御力量已经捉襟见肘，感觉这次行动能取得成功。
半小时后，舰队东方出现了“猎物”——东京湾汽轮会社的“高岛丸”，“高岛丸”正向函馆运送杂货，准备进入津轻海峡。船长久保寺太郎吉从望远镜中看到俄舰，赶紧逃避。
俄舰在北海道龟田半岛东端惠山岬追上“高岛丸”并发出停船信号，随即“俄罗斯”号派出数十人登船，搜走了电码本、船证、人员名簿，命令所有人离船后在船舱内放置了炸药。六点四十分，“高岛丸”被炸沉。
21名船员的救生艇驶往惠山岬，俄舰继续东进，去追一艘刚发现的“大轮船”，这艘“大轮船”是受雇于北海道煤矿铁路会社的英国货轮“萨马拉”号，正前往室兰装煤。
“萨马拉”号船长路易斯发现俄舰后，向28名船员（包括3名日本人）发出警报，销毁了与日本有关的一切文书，七点左右，“格罗姆鲍伊”号派员登船检查，然而一无所获。放走“萨马拉”号后，浦盐舰队并未立即启航，一边游弋一边等待“猎物”。
这些情况都被汐首岬的海军哨所紧急汇报给了东京。伊集院五郎于上午十点四十分命令大凑鱼雷艇队长冈直记大佐、“高雄”号炮舰矢代由德中佐做好战斗准备，同时指示津轻海峡附近的灯塔、哨所密切观察。日本方面以为俄舰会回航，并未料到他们继续南下。
十点十分，从北向南航行的汽船“共同丸”出现在俄舰视线中，“共同丸”是航行于北海道沿岸的客货船，正载着杂货和50名旅客前往函馆。船长浜冈粂太郎早在九点时就看见了水平线上的黑烟，等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俄国军舰，停船后，“留里克”号派人登船，抢了点啤酒、烧酒等物后便离去了。十一点半左右，俄舰向东而去。
惠山岬灯塔报告：“下午两点五十分，俄舰消失在尻屋崎方向。”但浦盐舰队其实并未驶远，仍在津轻海峡东方的海面上游荡。
下午三点，从青森驶往根室的货船“喜宝丸”在距惠山岬约45海里的洋面上碰上浦盐舰队，停船后，“俄罗斯”号通过信号旗命“喜宝丸”携带文书过去，船长中川嘉太郎上舰后被命令弃船，十名船员上了救生艇后，俄舰于四点击沉了“喜宝丸”。
此时从北海道日高驶往函馆的帆船“北生丸”听见了西面的炮声，船长池野音吉随即在望远镜中发现了俄舰，根本来不及逃跑，“留里克”号派人检查后，收容了船员并于六点左右炸沉了“北生丸”。之后，浦盐舰队以10节左右的航速向南驶去。
随着逃生船员的到岸，浦盐舰队在海上骚扰船只的消息在国内传开，日本邮船、东洋汽船等会社暂停了去往北海道和东北地方的航线，个别地方甚至出现了惊慌。

7月21日，报纸以“晴天霹雳”为题报道了浦盐舰队通过津轻海峡一事，《东京日日新闻》做了详细的分析，推测了俄舰的目的可能有几个：与旅顺口舰队汇合、炮击日本东北岸、抓捕沿岸商船、切断日美海上航线、逃往西贡等，接着又分析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旅顺口？有些商船被放行，抓捕商船并非主要目的？日美航线有温哥华线、旧金山线、西雅图线，三艘军舰显然不够；难道是去西贡和波罗的海舰队汇合？那么炮击日本沿岸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了。
上午七点，岩手县山田港海域作业的几艘渔船在距港口约40海里的东方洋面上发现了南进的浦盐舰队，消息从岩手县厅经外务省报到海军部，伊集院仍然不明俄方的目的。十点，伊集院通报了第2舰队，上村则认为俄舰只前是来骚扰，很快就会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下午四点四十分，伊集院通知在函馆地区担任警戒的“高雄”号炮舰关闭附近的灯塔，阻止浦盐舰队夜间通过津轻海峡。
7月22日上午十点半左右，福岛县盐屋崎以东60海里洋面上德国汽轮“阿拉比亚”号被俄舰拦截，“格罗姆鲍伊”号派人押解此船回符拉迪沃斯托克。
正午前后，距茨城县那珂港约80海里的鹿岛滩洋面，渔船发现了俄舰。晚上十点十二分，横须贺镇守府吾妻山电报所接收到微弱的信号，持续了8分钟。
7月23日凌晨一点，吾妻山电报所再次接收到不太明确的罗马字符信号，似乎是“大雾中有身份不明的怪物正在接近”。
浦盐舰队计划此次行动的时间是两个星期，此时各舰储备的煤炭量仅够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但伊森认为可以在桦太进行补充，所以舰队继续南下。
日本的沿岸航路持续关闭，各地的货物流通严重受阻，由于无法掌握俄舰的方位，海军的对应似乎也无效果，国内不安的气氛愈发浓厚，舆论不断指责第2舰队应对不力。

第二十四章 黄海海战（二）

7月24日，浦盐舰队的行动也成为了国际性话题，马尼拉领事成田五郎向外务省报告了当地媒体的报道——幽灵舰队已抵达东京入口。使用“幽灵”一词似乎是在讽刺日本海军，报道还称日本民众已感到了恐惧。
当天，侯爵蜂须贺茂韶等25名贵族士绅从上野出发到鹿岛、香取两神社祈愿——祈求“怨敌退散恶魔降服”，包括有清浦奎吾、田健治郎、大仓喜八郎、竹内纲、根津嘉一郎等人，一行人之后又参拜了成田不动尊，举行了盛大的仪式祈求“歼灭俄舰”。
在这群贵族士绅出发前，浦盐舰队已经通过了东京外海到达了御前崎南方约30海里处，上午七点三十分，拦截了从上海开往横滨的英国轮船“夜司令”号。伊豆半岛南端的石廊崎灯塔和附近的长津吕海军哨所都发现了这个情况，并急报了东京。“留里克”号派人上船检查并带走了船长，船上装着近4000吨铁路器材，俄舰收容了65名船员后于八点十分击沉了“夜司令”号。
海军哨所一直监视着俄舰的动静，十点二十分俄舰消失在向西的航路中。军令部接到报告后判断浦盐舰队是要去旅顺口，随即命令第2舰队前往宫崎县都井岬附近迎击。
然而浦盐舰队并未继续西进，只是在远州海面游弋。下午两点左右，拦截了从四国开往浦贺的“白在丸”和“福就丸”，收容了船员后炸沉了这两艘船。之后又在石廊崎海域约20海里处拦截了开往横滨的英国轮船“图南”号，见船上装的是米和糖，便放行了，同时还释放了“夜司令”号上的一部分船员。
接到军令部的出击命令后，第2舰队第2战队于下午三点离开对马岛，稍后第4战队也出发了。晚上八点，上村接到了东乡的电报：“你可率第2战队、千早和两艘鱼雷艇直趋渡岛大岛白神岬西方，切断浦盐舰队的归路并攻击之……如果俄舰依然向西，你再撤回对马。”
东乡的指令和军令部的指令是对立的，军令部认为俄舰会去旅顺口，而东乡判断俄舰将经宗谷海峡回符拉迪沃斯托克。而实际上浦盐舰队的退路仍然是津轻海峡。
虽然东乡的判断有偏差，但如果第2舰队听从他的指示到津轻海峡西方出入口等待的话肯定能拦截住浦盐舰队，但上村回复东乡：“我将遵从大本营的命令前往都井岬。”

7月25日，浦盐舰队的影响在日本国内“发酵”起来，主要输出品生丝因为没有运输船和外国商人购买而大幅跌价，输往香港的海产品、干货也滞销了，由于海路的阻断，伊势、三陆、千叶、茨城的大米无法运来，造成东京的米价大幅上涨，横滨市场的进口大米储量锐减，各地商人都在竞价抢购。另外，浦盐舰队的行动对陆海军的战略特别是旅顺口攻略也产生了影响。
早在7月11日，东乡便向军令部长伊东提出了加快旅顺口攻略的意见，东乡指出舰队因持续作战已出现疲劳，且波罗的海舰队正在赶来，必须尽早歼灭太平洋舰队，，联合舰队在迎击波罗的海舰队前需要进行至少一个月的必要修整，陆军如果能尽早攻占旅顺口，太平洋舰队就能提早被逼出港口，联合舰队就能尽早消灭之。东乡建议在一个月内完成旅顺口攻略，扭转不利形势。
翌日，伊东拜会了山县，转达了东乡关于加快旅顺口攻略的意见。山县表示同意并致电大山：“我赞同东乡的意见，为了全盘利益，希望能令第3军尽快推进。”
大山在去往大连的船上收到的电报，随后和东乡、乃木进行了磋商，于7月20日制定出了旅顺口攻略日程表并上报东京：
 7月25日，攻击开始；
 7月30日，占领凤凰城，延长铁路线；
 8月11日，开始运送攻城材料；
 8月18日，架设炮兵掩护阵地；
 8月21日，开始炮击旅顺口要塞；
 8月底，攻占旅顺口。
这个日程表对形势的预估过于“乐观”，但是东京方面却还是认为节奏太慢。
伊东回复大山：“本期待阁下一行到达战地后能立即展开旅顺攻略，此计划令人失望！波罗的海舰队将在今后一个月内达到，旅顺方面的行动必须加快，最迟在8月10日前必须结束！”
7月25日，参谋次长长冈致电儿玉：“浦盐舰队通过津轻海峡以来，横行于太平洋，已击沉数艘轮船，我国海运严重受阻，民心不安，该舰队目前正在伊豆海面缓慢西进，照此下去，陆军的部队、资材运输也会受到干扰，导致波罗的海舰队到来前无法了结旅顺战事。浦盐舰队之所以旁若无人地横行于我卧榻之下，其根本原因是旅顺太平洋舰队的存在，因此，攻占旅顺是挽救时局的必要手段，望阁下明断！”
有关波罗的海舰队将在1个月内到达的判断其实是毫无根据的，实际上派出波罗的海舰队的决定直到8月下旬才做出，大本营如此判断也许体现了日本方面的“焦虑”，联合舰队全力封锁旅顺口，使得浦盐舰队横行，但如果分出兵力来对付它，那旅顺口的太平洋舰队也会“狼群”化，日本的海上交通将严重受到威胁，因此大本营希望从陆地上压制旅顺口。
伊东和长冈的电报都认为攻占旅顺口并非难事，比满州军司令部更乐观，因此双方的交涉内容集中到了究竟是“8月10日”还是“8月末”上。

第二十四章 黄海海战（三）

7月25日，浦盐舰队从远州海域向东驶往房总半岛海面，未明时分，在房总半岛野岛崎南方约5海里处发现了德国轮船“泰尔”号。“泰尔”号是日本租借的船，船上有24名日本船员，正装着水产品从小樽前往四国。七点半，俄舰拦截了“泰尔”号，上船洗劫后扣押了船员，然后准备炸沉它，但是德国船比较结实，爆炸后并未沉没，俄舰随后开炮，直到九点多才击沉了它。
接着，九点五十分左右，英国轮船“卡尔洛斯”号在野岛崎东方20海里处被拦停，“卡尔洛斯”号装载着小麦粉、铁道枕木等物从横滨回国，被俄舰以运输违禁品为由扣押，并派人押解回符拉迪沃斯托克。
伊森少将认为此次破坏通商的目的已经达成，下令经宗谷海峡回港。
俄舰的动向陆续报到了海军部，伊东于下午一点半通知上村在都井岬待命，上村的第2舰队主力此时刚刚到达都井岬。
晚上八点，吾妻山电报所再次监听到类似罗马字母的无线信号，九点，烧津电报所也监听到了同样的信号。伊东判断俄舰在千叶海面的活动是“欺骗行动”，他们仍会返回伊豆海域，十一点十分，伊东致电上村：“俄舰仍有可能西进，你率舰队经足摺岬到室户岬待命。”在伊东错误的判断下，第2舰队疲于奔命。
7月26日上午九点第2舰队从都井岬出发向四国方向而去。十点五十分，再次收到伊东的电报：“敌舰正在纪州方面西进，你舰队火速经足摺岬到室户岬待命！”
下午四点十五分，第2舰队抵达足摺岬海面，又接到“俄舰有通过纪伊水道迹象”的电告。晚上十一点，到达了室户岬海面。十一点半，伊东急电：“26日晚六点大王崎电报所捕捉到无线信号，你舰队速至潮岬。”潮岬在和歌山县南端，大王崎在三重县东端，目前所有的指令都是围绕“岬”与“岬”之间传达，这时第2舰队内部已出现了质疑的声音。
7月27日零点七分，第2舰队从室户岬出发，搜索纪伊水道的同时前往潮岬，但直到天亮也没有发现敌舰的影子，也没有收到任何无线电信号。
八点十五分收到伊东早上发出的电报：“根据无线电信号，俄舰队可能在天龙川以东，你舰队可至大王崎及长津吕哨所等待下一步情报。”
下午四点二十分，第2舰队抵达潮岬，五点五十五分收到电报：“本日正午在千叶县朝夷海面发现三条煤烟，布良哨所听见东方有炮声。”军令部事先知道有一艘美国货轮将于此时运一批铁路器材到横滨，判断炮声可能是俄舰在攻击这艘货船，所以再度指示舰队前往布良哨所附近。
晚上七点十四分，第2舰队命令第4战队和鱼雷艇队返回对马，主力（出云、吾妻、常磐、磐手、千早）驶往千叶县东南的布良哨所。
东京的伊东这时候意识到浦盐舰队有可能正在北航，立即向金华山以北的海军哨所发出警报，又命令关闭津轻海峡附近的灯塔。
7月28日，一早的报纸都在指责海军和第2舰队，海军官兵也深受影响，这其中就有“日进”号的少尉山本五十六，35年后，山本成为联合舰队司令，指挥对美作战，其战略构想的基础就是不能再出现类似浦盐舰队那样敌军逼近日本近海引发国民心理动摇的情况。
第2舰队在东京的指导下继续追击浦盐舰队，中午十二点半，舰队来到布良哨所海域，等来了伊东的电报：“今早六点半，烧津电报所探得高强度无线电信号，敌舰应从伊豆七岛西侧驶往布良西南海域。”即俄舰在东京湾海域，位于第2舰队的左方。第2舰队再度紧张起来，三点半，军令部电报称根据无线电信号敌舰似乎在伊豆诸岛的新岛和三宅岛附近，上村随即指示“千早”号往三宅岛方向侦察。
当天浦盐舰队在大雾中航行，三艘舰要靠探照灯和汽笛才能保持联络，在津轻海峡东北约60海里处，伊森考虑到大雾和煤炭量的问题，决定改走津轻海峡回港。舰队转向南边，在牛奶般的浓雾中寻找津轻海峡的入口。
7月29日，津轻海峡依然笼罩在大雾中，浦盐舰队还在寻找入口，第2舰队则在房总半岛海面漂航。
早上五点四十九分，“千早”号汇报：“三宅岛附近能见度良好，未发现敌舰。”
东京方面的指示引起了舰队参谋们的不满，他们认为军令部在“瞎指挥”，分散了舰队实力，浪费了时间，建议舰队还是应该听从联合舰队的指令。不过军令部围绕东京湾的警戒也是属于不得已，无线电信号、炮声、煤烟情报虽然有可能是误报，但很难忽视这些情报。
7月30日零点三十分，伊东致电上村：“未有进一步敌情，天亮后你舰队可返回对马。”军令部同时通知大凑鱼雷艇队队长宫冈大佐，要他注意防备浦盐舰队通过津轻海峡。
然而为时已晚，就在约一个小时前，浦盐舰队已找到了方向，冲入津轻海峡，速度为16节，下午三点半，通过大间崎海域，七点驶出了津轻海峡。
得知俄舰退去后，报纸号外大肆宣扬，沿岸民众终于松了一口气。伊东也记录道：“噩梦般的十天结束了。”

7月31日，晨报登载的消息令市民睁大了眼睛。报道说在奥地利的波兰学生听闻旅顺被攻陷后举行了反俄集会，游行队伍到俄国领事馆和波兰烈士铜像前高唱波兰国歌，最后在警察的干涉下才散去。另一则报道称：“据芝罘来电，传闻28日日军以一万一千人的代价攻占了旅顺。威海卫也在传闻英国舰队已回港，旅顺被攻占。”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陆海军还在围绕“攻占日”进行争论，并没有采取实质性的行动。7月28日伊东收到大山的回复：“旅顺口俄军已无退路，防守相当顽强，而必不可少的攻城重炮、攻城材料和铁路修复等物资的准备都需要时间，因此8月10日前攻占旅顺是无法现实的。”
这令伊东很不满意，他让伊集院找长冈协商，长冈考虑到波罗的海舰队可能前来支援所以支持尽快攻占旅顺口，并建议第3军不要采取计划中的正面进攻，而是从西面进行袭击。为此长冈准备派即将赴任的井口省吾和大本营参谋铸方德藏前往第3军司令部游说。
8月4日，井口和铸方来到第3军司令部和乃木、伊地知进行了会谈，但却毫无结果，乃木和伊地知不同意袭击方案，并表示攻击计划最多只能缩短两到三天。伊地知称：“大本营的观点杞人忧天，波罗的海舰队不可能像海军说的那样快地赶来，希望海军仍旧按目前的计划攻击旅顺口。”
8月5日，伊东收到会谈结果的报告，非常不悦，指示东乡去和乃木交涉。就在东乡和乃木交涉之际，事情徒然出现了转机。8月10日，作为焦点的“如何逼出俄国太平洋舰队主力”问题被俄国人解决了。

第二十四章 黄海海战（四）

维特吉福特一直坚持固守不出的方针，但阿列克谢耶夫根据沙皇的指示要求舰队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7月17日浦盐舰队行动的时候，维特吉福特曾以港外有水雷为由拒绝了出动，当日第3军渐次逼近到第一线时，维特吉福特于7月28日召集了舰长会议讨论出动问题，11个出席者中有9人赞同继续在港内坚守，只有参谋长马茨塞维奇少将和“塞瓦斯托波尔”号舰长艾森上校同意返航，会议结果就是舰队“与陆军共命运”。阿列克谢耶夫其实也赞同固守待援，他电告维特吉福特：“如果波罗的海舰队于12月底前不能抵达旅顺，旅顺港舰队要么杀开血路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要么就和要塞共存亡！”
转机出现在8月7日早上，土城子西南约2.5公里的夹子山麓，海军陆战队第3重炮中队的两门120毫米口径大炮对旅顺口发起了炮击，虽然其中的一门炮在发射第一炮时就炸膛了，但中队长永野修身中尉仍指挥另一门炮继续炮击，旅顺旧市街燃起大火，在突然的打击下，海陆乱成一片。8月8日，维特吉福特再度召开舰长会议，这次与会者一致决定“10日早上六点出动”，并讨论了与日本舰队发生遭遇战时的战术问题，维特吉福特要求根据情况舰只可以选择自爆或驶往合适的港口，总之要尽量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9号一发炮弹命中“列特维赞”号，更使得舰队下定了出动的决心。

8月10日早上五点，舰队以“诺维克”号巡洋舰领头，开始出港，到上午近九点，33艘军舰驶出了港口。
日本方面已获知了这次行动，当天天气晴好，监视旅顺口的警戒舰从五点开始便发现港内煤烟升起，最后确认俄舰即将出动，联合舰队主力的61艘舰艇分处在旅顺口港外、老铁山南、鲜生角东南、遇岩、小平岛、帽岛南、大连湾、円岛北一线准备迎敌，旗舰“三笠”号位于円岛北方。
上午八点四十五分，太平洋舰队以12艘扫雷艇打头、6艘战列舰居中、两翼各4艘驱逐舰、5艘巡洋舰和炮舰、医疗船殿后的队形开始南下，旗舰是“皇太子”号。
九点，“皇太子”号升起信号旗：“皇帝陛下命令旅顺舰队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维特吉福特指示“诺维克”号巡洋舰领航，航向为老铁山南20度。
十点三十五分，扫雷艇和炮舰返回旅顺口，余下20艘舰艇变航向为南55度东，航速8节。
十一点十四分，“三笠”号来到遇岩东南，率3艘战列舰（朝日、富士、敷岛）、2艘巡洋舰（日进、春日）和通讯舰“八重山”号以12节速度向西南方前进。
十一点四十分，“三笠”号在前方10海里处发现正在向东南方行进的俄国舰队。
十一点五十八分，“三笠”号升起战斗旗。俄国舰队依然保持航向，与右侧的日第3战队（八云、笠置、千岁、高砂）并进，“三笠”号从属的第1战队从东北方向堵截俄国舰队的头部。维特吉福特考虑从两支日本战队的中间强行突破。
十二点二十分，“皇太子”号开始炮击，其它俄舰跟着开火。
黄海海战拉开了帷幕，然而其经过却很简单。
联合舰队的战法是以第1战队对付战列舰、第3战队对付巡洋舰、第6战队对付驱逐舰，而俄舰队则毫无战法可言——各自为战。
相向航行的两舰队相互开炮，最近距离为约6800米，下午两点三十七分，“第一回合”结束，俄战列舰“波尔塔瓦”号、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帕拉达”号、日战列舰“三笠”号、巡洋舰“日进”号、“八云”号被炮弹击中，但都无大碍。
俄国舰队以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从右到左的并列纵队继续航行，航速14节，航向南62度东，目标朝鲜海峡。联合舰队以第1战队加“八云”号从俄舰队的右后方追击，第5战队从北边追击，第6战队跟随第1战队。
“皇太子”号上，维特吉福特召开了参谋会议，有意见认为应该掉头进攻日本舰队后再驶往符拉迪沃斯托克，而维特吉福特却无视日本舰队速度占优，以会增加损失为由否决了进攻的建议。
俄战列舰队的顺序为皇太子、列特维赞、胜利、佩列斯维特、塞瓦斯托波尔、波尔塔瓦，日战列舰队的顺序是三笠、朝日、富士、敷岛、日进、春日、八云。下午四点四十二分，“第二回合”开始，此时，“三笠”号位于俄四号舰“佩列斯维特”号的横侧。
激烈的炮战中，“三笠”号连中数弹，分队长伏见宫博恭大尉受伤。“佩列斯维特”号的桅杆被击断，“皇太子”号也被弹数发。
两个舰队的司令官都在旗舰的舰桥上督战，下午五点三十五分，“三笠”的前舰桥被一发炮弹命中，5人阵亡，18人负伤，伤者中包括舰长伊地知次郎、参谋植田谦吉、小仓宽一郎等人，东乡则安然无恙。七分钟后，“皇太子”号舰桥被一枚12英寸炮弹击中，维特吉福特等主要将领被炸飞，参谋长马茨塞维奇接过指挥权，指示舰长伊万诺夫继续航进，三分钟后指挥室中弹，包括舰长、航海和炮术要员在内的主要指挥人员死伤殆尽，操舵装置也被毁，发生向右回转，俄国舰队就此四分五裂，黄海海战大势已定。
由于从舰队司令到舰长一级的主要将领阵亡，旗舰已失去指挥机能，副舰长西乌莫夫中校在桅杆上升起了信号旗：“舰队指挥权移交给乌福特姆斯基公爵！”“佩列斯维特”号上乌福特姆斯基少将并不知道维特吉福特等人的凶信，看到信号旗后满腹狐疑，但仍按预定路线航进。“佩列斯维特”号本准备升起将旗和信号旗指挥舰队行动，但两根桅杆相继被击断，只能在前舰桥上发出手旗信号，但其它舰只很难观察到手旗信号。俄舰渐渐各自为战起来，掉队的各舰按照出发前的指示“各自行动”，“皇太子”号也是如此。
下午七点，随着日落，联合舰队停止了炮击，黄海海战结束。日舰战死64人，负伤161人；俄舰阵亡73人，负伤380人。虽然损失数字不大，但从舰队势力上看，俄国遭到了致命打击。
日本没有舰艇被击沉，而俄国只有9艘舰艇逃回旅顺口，包括5艘战列舰、1艘巡洋舰、3艘驱逐舰。战列舰“皇太子”号、巡洋舰“诺维克”号和3艘驱逐舰逃到了清国德租地胶州湾，除了“诺维克”号其它4艘舰被解除了武装，“诺维克”号之后向宗谷海峡方面逃窜，遭到“千岁”号和“对马”号的追击，最终在桦太海岸自沉。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驱逐舰“格罗佐沃伊”号在上海、巡洋舰“狄爱娜”号在西贡被解除武装。驱逐舰“莱西特里涅”号被俘。
“莱西特里涅”号带着联络浦盐舰队的使命于11日凌晨四点抵达芝罘，通知俄国领事馆发电报给符拉迪沃斯托克，随后清国北洋海军统领萨镇冰扣留了“莱西特里涅”号并解除了其武装。日本方面获悉此事后认为让俄舰留在芝罘、上海等地有可能会形成日后的危害，便下令第1驱逐舰队前往俘虏或击沉“莱西特里涅”号，藤本秀四郎中佐带着“朝潮”号和“霞”号于晚上八点二十五分赶到芝罘。
8月12日凌晨三点五十分，“朝潮”号和“霞”号靠近“莱西特里涅”号，寺岛宇瑳美中尉等12人带着领事馆翻译登上了俄舰，舰长等全部50人等候在甲板上，双方一度发生冲突，到五点五十分，“莱西特里涅”号被完全控制，日方1人死亡、15人受伤。俄方1人死亡、1人失踪、5人受伤，舰长罗斯柴可夫斯基上尉逃到了清国商船上寻得保护。“莱西特里涅”号之后被编入日本海军，命名为“晓”号。

第二十四章 完 下一章 旅顺口总攻前夜

第二十五章 旅顺口总攻前夜（一）

8月12日早上六点，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浦盐舰队再次出动。编成还是巡洋舰“俄罗斯”号、“格罗姆鲍伊”号和“留里克”号，指挥官伊森。
“莱西特里涅”号通过芝罘俄领事馆发来的电报显示太平洋舰队主力正在出动，为呼应其行动，浦盐舰队前往朝鲜海峡接应，此时伊森并不知道黄海海战的结果，而日本方面也不知道浦盐舰队的出动。
但东乡已经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8月13日上午八点五十分，第2舰队接到电报：“注意逃至胶州湾的敌巡洋舰，同时防备浦盐舰队南下，旅顺方面你舰队不需顾虑。”
随后情报传来，俄巡洋舰“诺维克”号逃离了胶州湾，行踪不明。上村判断“诺维克”号很可能是要经朝鲜海峡或对马海峡逃回符拉迪沃斯托克，为此浦盐舰队会南下接应。上村随即做出安排：第2战队（出云、吾妻、常磐、磐手）在韩国东南的蔚山海域待机，第4战队（浪速、高千穗、对马、新高、通讯舰千早）在第2战队的东南方山口县角岛海域待机。

8月14日凌晨一点十五分至两点半，“浪速”号探测到“异样的无线电信号”，随即向上村汇报了情况，第2战队此时已到蔚山海域，接报后便向西南航进。
四点二十五分，“出云”号发现在左舷前方有灯光闪过。
四点五十分，第2战队发现在约1万米的左方有三艘舰影在并行，随着天光放亮，终于确认那是浦盐舰队的三艘军舰。
五点，“出云”号发出“发现敌舰”的电报信号，桅杆上升起信号旗和战斗旗。第4战队“浪速”号和“高千穗”号接到信号后赶往第2战队方向，其余三舰待命。
当天是个无风的晴天，盛夏的酷热使得舰上温度超过了40度，第2舰队官兵紧张地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五点十分，浦盐舰队也发现了日舰，于是向左转舵。第2战队则向右，以蛇形运动逼近俄舰。
五点二十三分，“出云”号在距离俄尾舰“留里克”号约8400米的地方打响了第一炮，蔚山海战开始。此时，“浪速”号和“高千穗”号还未赶到战场。
炮战很激烈，日舰占据着优势。“出云”号的战斗详报记道：5时33分，距离7800米，与敌并行，发炮愈烈；5时35分，命中留里克后桥，主桅折断，继续急射，有数发命中；5时38分，留里克起火；5时47分，敌二号舰格罗姆鲍伊起火。
看到“留里克”号逐渐掉队，“常磐”号舰长吉松茂太郎大佐向“出云”号发出信号：本舰前往追击留里克。
六点四分，“出云”号挂出信号旗：改变航向为右八点方向。“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则迅速采取了“右十六点”的正面变换，接应上“留里克”号后准备向西北方向驶去。第2战队立即以“左十六点”的转换对应，但与俄舰的距离拉开了。
此时，第4战队的“浪速”号和“高千穗”号向煤烟和炮火方向接近，“新高”号、“千早”号受命也在向战场疾驶，“对马”号则继续担任警戒，以防备太平洋舰队残余舰只乘机从对马海峡逃窜。
六点二十四分，第2战队追到距离8400米左右时再度开火，浦盐舰队加速沿朝鲜半岛东岸向北驶去，但“留里克”号掉在了后面。
六点二十九分，“留里克”号在桅杆上挂出“舵机故障”的信号旗，同时向右掉头向日舰冲去，第2战队四艘战舰立即向“留里克”号集中炮火，“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则左转掉头前往救援。
六点三十五分，“浪速”号加入战场。
六点五十五分，“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绕到“留里克”号的左侧，在第2战队的炮击下向西北方向变换航向，第2战队四艘战舰则采取了“左十六点”的正面转换，以左舷炮继续炮击。正是由于这次转换，处于“濒死状态”的“留里克”号击中了四号舰“磐手”号的一号炮塔，引发了炮塔内炮弹的大爆炸，造成40人死亡、30人负伤。
七点十一分，“留里克”号中央燃起大火，紧接着前部也燃烧起来。
七点十四分，两艘俄舰又“勇敢地”掉过头来，当即陷入日舰的火网中，“俄罗斯”号前舰桥被毁并燃起了大火。八分钟后，两舰又掉头向北逃去。
七点十八分，在第2战队的集中炮火下，“留里克”号向左倾斜。
七点二十七分，两艘俄舰第三次掉头，冒着日舰的炮弹靠近“留里克”号。
七点五十四分，两舰再次掉头向北而去。战场上第4战队的“高千穗”号、“千早”号赶到，分别与“浪速”号和第2战队汇合。
八点五分，两艘俄舰第四次掉头，伊森仍没有放弃“留里克”号，当确认“留里克”号确实已无法随行时，伊森再度北撤。
八点三十分，第2战队四舰与俄舰并排北上，炮战仍在继续。附近待机的第4战队“高千穗”号和“浪速”号则扑向“留里克”号。
八点四十二分，“高千穗”号和“浪速”号开始炮击，“留里克”号连续中弹，但始终没有被击沉。
“出云”号上第2舰队参谋佐藤铁太郎中佐开始有些担心了，一是炮弹即将耗尽，二是速度比俄舰略慢，渐渐有些追不上了。
九点四十分，第2战队利用俄舰中弹转舵之机将距离缩短到5300米左右。但这已经是日舰接近俄舰的极限，到十点，距离又拉开到6400米，此时，“出云”号的8英寸炮弹只剩四分之一，6英寸炮弹只剩5发，官兵们也处于极度疲劳之中，第2舰队司令部已觉得无法再追击下去了，佐藤参谋汇报了俄舰的情形：“吃水线附近有破孔，但没有进水迹象，海面平静，两舰也未出现摇晃。”最后上村决定中止追击，战斗详报记述：“敌舰虽遭到重创，但速度不减，凭少量弹药无法击沉之，应返航处理留里克，故只能遗憾地放弃追击。”这个决定事后遭到了批评。
“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确实遭受了重创，两舰阵亡140人、负伤319人，吃水线附近分别中弹11发、6发，已经浸水，“俄罗斯”号三个烟囱倒塌，三个气缸损毁，能战斗的炮只剩下三门；“格罗姆鲍伊”号损伤更甚，舰桥、司令塔、军官室和舰上主要设施俱遭破坏，浸水严重，舰长塔西奇上校已经下令布置自爆装置了。如果日舰继续追击的话，两舰的结局就不一样了，“留里克”号速度早已放缓，第4战队正在围攻，因此上村的决定遭受非议也是正常的。
十点四分，“出云”挂出信号旗：停止开火，变航线向南，处理留里克。“千早”号舰长福井正义大佐知道“浪速”号和“高千穗”号在攻击“留里克”号，认为此举毫无必要，便想通过手旗信号通知“出云”号，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留里克”号已完全停了下来，舰长茨尔索福斯上校、大副弗洛图夫斯基中校等五名军官阵亡，士兵阵亡约200人、负伤278人，航海长伊万诺夫上尉负责指挥，前后舰桥等上层构造物基本被毁，四个破损汽缸喷出的蒸气弥漫着舰内，舵机室进水，舰尾有一半浸在水中，最后两门六英寸炮也沉寂了下去。
第4战队瓜生少将命令停止射击，静观动向。伊万诺夫上尉得知自爆已不可能时，便和余下的士兵跳入了海中。
十点三十八分，“留里克”号向左倾斜，后部入水，冲角直起，沉入海中。“浪速”号和“高千穗”号上响起了一片“万岁”声。

第二十五章 旅顺口总攻前夜（二）

“千早”号还在努力制止第2战队的掉头行动，但上村没有采纳。
十一点多，第2战队接近“留里克”号战场，望见第4战队的小艇正在救助俄国水兵，随即也加入了搜救行列，十一点半，“出云”号挂出信号旗：“优待俘虏！”
下午一点四分，在救起了620名“留里克”号的水兵后，第2战队向对马岛返航，各舰按照旗舰的指示，优待俘虏，拿出衣服、啤酒、威士忌、香烟、干面包、牛肉罐头、牛奶等，俘虏的待遇似乎比日本士兵都好，有几名俄国军官还显得有些傲慢。
晚上八点，舰队回到对马岛，各舰举行了庆祝宴会。
蔚山海战消耗了大量的炮弹，击沉了“留里克”号。虽然没有获得全胜，但浦盐舰队遭到重创是毫无疑问的，第2舰队总算“出了口恶气”，这场战役中日舰一共消耗了7613发炮弹，阵亡45人，受伤81人。
通过黄海海战和蔚山海战，俄国在远东的海军力量大部分被击破，日本就此完全掌握了东海至日本海的制海权，日俄战争的前途愈发显得光明，同时预示着第3军即将对旅顺口展开总攻。

辽东半岛进入了雨季。
满州军总司令部设在大连北方盖平近郊的古家子村，大雨从8月7日开始就没停过。
8月14日，大山岩向各军下达了命令：第3军18日开始炮火准备，20日进攻旅顺要塞；第1军20日开始攻击凤凰城、辽阳之敌，第2、第4军18日开始攻击鞍山附近之敌，并做好进攻辽阳的准备。按照命令，满州军将于20日全军出击，准备攻占辽阳和旅顺口。与进攻旅顺口完全不一样，进攻辽阳是为了与满州俄军主力展开会战。
这个时期，俄国方面认为日军的目标是旅顺口，攻击部队包括第3军及第2、第4军各一部。而大山的命令和司令部的位置却表明主攻目标是辽阳，旅顺口则由第3军独立作战，总司令部和第3军对攻占旅顺口充满信心，第3军自东京出发时便以参谋大庭二郎中佐为主开始策划攻击计划。
旅顺口的防御阵地分三条线：
第一线外围阵地，从西至北、东，包括203高地、大顶子山、164高地、三里桥北方高地、水师营南方高地、龙眼北方高地、大孤山和小孤山；
第二线主抵抗阵地，包括西南老虎尾半岛在内的围绕旅顺口的半圆形高地群，特别是东北方向的松树山、二龙山、盘龙山、东鸡冠山、白银山为重点阵地；
第三线复廓阵地，包括沿旧市街外缘的白玉山、道教沟西南高地、赵家沟南方高地、老母猪脚东方高地。龙河从旧市街西面穿过，根据阵地线配置判断，旧市街是防御的核心地点。

第3军制定攻击计划的最重要前提条件是“时间”，之前海军就以波罗的海舰队来援为由要求8月10日完成攻略，满州军总司令部则要求在雨季前拿下旅顺口然后转入辽阳会战，因此第3军确定了“一次总攻”的方针，7月29日完成的攻击计划也强调：“刻下情势不容我军有更多时间，须避免一切耗时的攻击战法，不必过多考虑要塞的强弱问题！”
为了实现“强袭”方针，第3军司令部选择了二龙山和东鸡冠山炮台之间的“东北正面”为主攻方向，因为其它方向的不利因素更多，比如东鸡冠山以南的“东正面”过于靠近海岸，不利于兵力的展开；松树山以西则因为移动距离过长使得器材输送相对困难。东北正面有建设中的大连至长岭子的铁路可加利用，另外一旦突破便可直插旧市街。面对坚固正面，第3军做好了“死伤一万人”的打算。
然而第3军的作战计划存在着很大的不安定因素。十年前日清战争时期日军一次强攻便拿下了旅顺口，可见防线的薄弱，而现在连当时尚是一介寒村的大连都已初具备了大城市摸样，可想而知旅顺口的防御阵地也一定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开战前针对要塞的谍报活动由于俄国的高度戒备只收集到很少的情报，据悉防御工事的水泥消耗量达到了20万吨，可谓“固若金汤”，参谋本部第二部推测防御工事在清军时代的旧式碉堡的基础上增加了散兵壕，形成了永久工事，陆军并未针对混凝土坚固要塞的攻击方法进行过研究，仅根据观察做了些粗略推断。自登陆以来，第3军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几次战斗占领的敌阵地基本上属于预想中的一般野战阵地。
7月30日，第3军分别命第1师团从双岛湾东北岸向火石岭、第9师团由大顶山向梨岚子东方高地、第11师团向郭家沟附近推进。
8月8日，第11师团占领了大孤山、小孤山，第3军围攻旅顺口的态势完成。同一天，大连至长岭子间12公里的轻便铁路开通，器材、弹药的运送更加便捷。

8月11日，乃木在双台沟的第3军司令部正式下达了《旅顺要塞攻击计划》：主攻方向为二龙山堡垒与东鸡冠山炮台之间，18日拂晓至19日实施炮火覆盖，20日拂晓开始突击，第1师团随炮火实施向椅子山方面推进，第9师团的目标为盘龙山东堡垒，第11师团的目标为东鸡冠山北堡垒。
第3军的计划是第1师团确保右翼，第9、第11师团从东北正面突破一举拿下旅顺口，但司令部对俄军要塞的实际情况知之甚少，参谋们虽然已经尽可能抵近观察，但由于俄军的隐蔽工作只能零星地看到一些铁丝网、散兵壕，基本发现不了碉堡和炮台，最后根据实战经验得出了旅顺口防线为“覆满草的野战工事”的结论。
实际上旅顺口防线和清国时期完全不同，确实已从“寒村”变成了“城市”，具备了现代化的坚固堡垒规模。三条防线皆由永久、半永久碉堡和密集的炮台组成，旅顺口的47000名俄军中有约33700名配置在堡垒里，火炮488门，重机枪43挺，阵地前设有3至4米纵深的铁丝网，包括了部分电网，铁丝网附近另埋设了地雷，地下埋设了电缆用于要塞间联络，弹药的储备充足，粮食足够4万人支撑八个月，还特地准备了大量肉类，包括288头牛、2046头羊、237头猪和许多只鸡。野战医院也得到了扩建，床位从开战前夕的1000张增加到了3400张。
日本方面对此实情一无所知，乃木充满信心，认为八月底肯定能攻占旅顺口，日本国内也都认为攻占旅顺口毫无难度。他们判断俄方的守军数量约15000人左右，火炮约200门，实际上，这个判断只有实际的三分之一。第3军的兵力达50765人。

就在第3军下达攻击计划的当天，天皇召见了大山岩，指示在总攻开始前安排撤离旅顺口的非战斗人员。
两天前，驻英武官宇都宫太郎给长冈发了一封电报，转述英国希望能将旅顺口的非战斗人员特别是妇孺转移出来的意见，建议安排与日本关系良好的中立国的商船、以天皇皇后的名义撤离非战斗人员，“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但可以藉此宣扬我皇室的仁慈，赢取全世界的好感，为他日议和争取支持。”
长冈和山县赞同这项“战时外交的基本策略”，因此上奏了天皇，在得到天皇的裁定后，山县电告大山：“奉天皇圣谕，为使旅顺口的非战斗人员免于战火荼毒，命你设法将妇孺、传教士、中立国外交人员、观察员等护送至大连，交由当地的负责人安排撤离。”
翌日，大本营公开了山县的电文，舆论猜测此举是应俄方要求而做出的，愈发认为旅顺口唾手可得了。媒体预计会有15000名左右的俘虏，称正在物色新的俘虏收容所。各地纷纷开始张罗“庆祝攻占旅顺”庆典来。
不过旅顺口的市民毫无惊慌的迹象。虽然太平洋舰队被击破、外周山头布满了日军，港内、街上遭到了日海军陆战队的炮击，但大部分市民依然抱着“对日蔑视感”，并相信库罗帕特金正在指挥满州俄军主力南下。人们照常散步，军乐队照常演奏，每晚兵营里照常传出歌声……

第二十五章 旅顺口总攻前夜（三）

8月15日，第1师团为抢占出击有利地形，占领了北大王山及其左侧的164高地。
攻击行动13日已开始，第1旅团及后备第1旅团分别进攻这两处高地，利用雨夜，两旅团前进至敌前，但天亮后发起的第一次冲锋却失败了，翌日由于大雨和浓雾，炮击效果不佳，形成了对峙态势。进攻164高地的第15连队组织由第9、第11中队组成的突击队，突击队260人中只有四五十人安然无恙。
不过15日早上六点五十分开始的炮击产生了效果，九点左右，两高地的俄军出现了动摇的迹象，旅团长山本信行少将下令第15连队突击。
第15连队因连队长千田贞幹中佐在13日负伤，改由第1大队长户枝百十彦少佐代为指挥，第1大队的第2、3中队于十点四十五分从164高地北侧鞍部发起攻击，十分钟后将日章旗插上了高地。
后备第1旅团长友安治延少将命后备第15连队（高木常之助中佐）突击，其第1大队于十一点发起进攻，三十分钟后占领了山头。
最后的占领因为俄军的撤离而显得非常迅速，三天的攻击日军一共死伤1252人。攻占两高地的第15连队和后备第15连队都来自高崎，后来164高地便被命名为了“高崎山”。
攻占164高地后，从阵地向下的斜面上能看到数百个小坑，无数尸体的头露在坑外，那是日兵为躲避子弹而用刺刀挖的坑，但依旧死了许多人，这也预示着未来旅顺口攻击战的残酷。
截止攻占北大王山和164高地，第3军的损失为阵亡1303人、负伤5810人，总计伤亡7113人，已经接近了东京准备承受的“付出一万人代价”的水平。而且生活条件越来越恶化，生病人数渐增，各部在盛夏的野外帐篷中生活，几乎没有机会洗浴，蚊蝇群集，寝具不足，席子加重了湿气，米面供应短缺，蔬菜和肉类则因缺乏燃料而无法烹食，炎热和疲劳降低了食欲，许多人只吃干面包加水而得了痢疾；薄薄的帐篷无法防水，帐内的积水影响了睡眠；道路泥泞，物资搬运极为艰难，伤员在搬运途中经常掉下地沾满泥水；还有460多人得了脚气病；总之，战斗力遭到严重损耗。

即便在这样的状况下，旅顺口攻击作战依旧在向前推进，15日当天，炮兵阵地的架设和炮弹的运输基本完成。每门炮的炮弹只有约300发，因此攻城炮兵司令丰岛阳藏少将指示：18日拂晓至20日实施炮击，炮弹消耗按三天半来分配。相当于每门炮每天可发射85发左右，这是因为运输困难，还是第3军对21日上午能够结束战斗充满了“自信”呢？
同一天，乃木决定派遣使者去旅顺口，传达撤离非战斗人员的劝告，同时也有些劝降的打算。
8月16日，作为使者的第3军参谋山冈熊治少佐于上午十点从水师营北方的海军陆战队重炮阵地启程了。
根据1899年万国和平会议签订的陆战条约第32条，交战一方若欲与另一方进行谈判，可派使者举白旗前往，可由军号手、鼓手、旗手和翻译随行，另一方不得侵犯其人身安全。因此山冈根据此规定带了两名军号手、一名白旗手和一名翻译同行。
行进到水师营北方附近时，遭到了俄军的警告射击。担任该地区防卫的是俄军第26团，团长谢苗诺夫上校接报后指示水师营南方“寺院碉堡”的指挥官拉科洛夫上尉前往接应日本使者，同时派人去旅顺口向要塞司令斯米尔诺夫中将汇报。
拉科洛夫带了副官和四名骑兵迎上山冈，山冈说明了来意，表示有公函要交给关东军司令斯特塞尔将军。拉科洛夫随即命一名骑兵回去汇报，等待期间双方拿出了点心相互招待，山冈则乘机透露了黄海、蔚山海战的战果，拉科洛夫等人听后很是不快。不一会儿，关东军参谋长莱伊斯上校赶到，山冈向他递交了四封书信后返回本阵。

四封书信都没有用俄文，而是两封英文、一封德文、一封法文，参谋们翻译完成后交给斯特塞尔。德文法文书信是德法政府转给各自观战武官的撤离指示信，而这两人前一天已经搭清国帆船离开了，英文书信中一封是劝降书，通牒时间是8月17日上午十点，接收人是“驻旅顺口俄陆军最高司令和海军最高司令”，落款署名“旅顺口攻击军司令乃木希典男爵”和“辽东半岛封锁舰队司令东乡平八郞”。另一封是劝告非战斗人员撤离书，要求先向日军第一线提交希望撤离的妇孺、传教士、中立国外交官、观战武官人员名单，然后在一个小时候抵达指定地点。
斯特塞尔立即召集乌弗特姆斯基、斯米尔诺夫等海陆军将领等人召开紧急会议。首先讨论的是“劝降书”，与会一致同意拒绝并讨论了回复的方案。接着讨论撤离非战斗人员问题，斯特塞尔和乌弗特姆斯基都同意接受日方的提案，撤离对象包括妇女约300人、儿童约50人、传教士约20人、中立国人员约10人，撤离这些人员不影响战斗力。而斯米尔诺夫反对，他认为按日军指定的地点在第一线撤离人员会影响俄军士气，在他的反对下，会议决定也拒绝这个提案。回绝文书在莱伊斯的主张下用法文书写完成。
会后斯特塞尔向库罗帕特金进行了汇报，同时向全军传达了指示：“致旅顺口防守者：今日敌竟派使者妄图劝降，为我断然拒绝，我相信各位的忠勇，神会保佑我们！”

8月17日，雨仍未停，闷热而潮湿。
旅顺口要塞司令部参谋葛罗旺上尉和马卡林斯基海军上尉作为使者带着六名哥萨克骑兵和记者诺伊耐从旅顺出发北上，沿途有不少市民上前来打听消息。
上午九点，一行人来到水师营南方的寺院碉堡，然后由诺伊耐领头举着白旗向前线进发，在水师营北方的李家店与日军哨兵接触，此处距离日军第一线约800米。
十点不到，一名日军大尉和一名中尉出现，接着山冈一行举着白旗赶来，在拿到俄方的回信后，又交给了俄方使者一封致斯特塞尔的信，是德皇威廉二世给观战武官的劝离通知。
斯特塞尔一早便到小案子山炮台关注这次文书交接，待使者返回后才离开。

乃木早料到俄军会拒绝劝降，所以上午八点就已下达了攻击令。
各部队开始做攻击准备，两台探照灯首先被抬了上来。但是，由于下雨，野炮连队第2、第3大队和步炮第2连队的阵地架设仍未完成。野炮第2、第3大队共有16门12英寸榴弹炮，主攻方向是盘龙山堡垒一带，步炮第2连队有48门15英寸臼砲，目标是鸡冠山堡垒。如果这两个炮兵阵地不能按时开火，那么整个攻击计划将无法执行。下午四点，乃木不得已推迟了总攻时间，具体时间待定。
8月18日，雨渐渐小了下去，天空有了放晴的迹象。炮兵预期当日阵地可架设完成，乃木于是下令攻击时间定于19日晨，攻击计划顺延一日。这令略有“失望感”和“疲倦感”的官兵们多少安心了下来。“不会再延期了吧，再这样下去身体都快烂掉了，早一点到旅顺口去，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第9师团第6旅团长一户兵卫少将的想法恐怕和大多数官兵的想法一致，但他们都没有料到，“在旅顺口洗澡”还需要五个月的时间。

旅顺口，这天对乌弗特姆斯基来说是个“厄运日”。
正午时分，悬挂法国国旗的商船“卓久”号出现在老铁山海域。
“卓久”号携带有交给斯特塞尔的阿列克谢耶夫和满州军司令部的“密函”，阿列克谢耶夫的密函告知俄军将于九月中在辽阳集中兵力向日军发起攻击，要求旅顺口俄军在此期间独立作战，满州军司令部的密函告知围攻旅顺口的日军为第1、第7、第11师团及后备两个旅团，目标是正东面。但俄舰队并不知道它的使命，认为这艘突破日本舰队封锁的商船是搜间谍船，命令“卓久”号离开。
之后，根据斯特塞尔的要求，炮舰“格雷缅希奇”号和七艘驱逐舰出港，结果“格雷缅希奇”号触雷沉没。这期间日本海军陆战队的炮弹击中了“波尔塔瓦”和“佩列斯维特”号，另外炮舰“福萨德尼克”号的水兵在岸上被击中，造成两死十二伤。舰队都认为这是法国商船带来的“厄运”，而随着水兵的伤亡，日军炮击停止了，雨也停了。
傍晚，记者诺伊耐跟随斯特塞尔前往第一线视察，野战医院一片繁忙。俄军已经做好了日军即将进攻的准备。

8月4日，六名英国人和四名美国人作为外国特派员跟随第3军抵达大连，准备采访旅顺口攻击作战，一行人住在大连酒店，酒店内已空无一物，据说被当地清国人在俄军退出日军进驻期间抢掠了。日本翻译要求他们，在进入前线的命令下达前待在酒店内等待，等待期间禁止一切与第3军有关的报道。随后的两周，特派员们基本处于“被软禁”状态，只到金州南山战场视察过一次。到了18日，终于接到指示，翌日前往双台沟，会见乃木将军后将分配到第一线采访。

第二十五章 完 下一章 第一次总攻第一日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总攻第一日（一）

8月19日，拂晓时分，刮着猛烈的北风，辽东半岛南部笼罩在厚厚的云层下。
第3军在旅顺口北方展开，第1师团在西，第9、第11师团在东，做好了攻击准备。
早上五点二十分，攻城炮兵司令丰岛阳藏站在凤凰山南方的218高地上，带着自信和满足的微笑环顾左右，视线内的山丘和高地就是俄军的碉堡和阵地，按照“炮兵耕作步兵收割”的兵谚，破坏敌军的阵地就是他的任务，为此丰岛集中了步炮第1、第2、第3连队的主力和海军陆战队重炮队、野炮连队第4中队，配有加农炮、臼砲、榴弹炮总计141门，其中海军陆战队重炮队的两门12厘米加农炮和6门12斤炮的目标是第1师团正面和旅顺口市区，野炮第4中队的4门12厘米榴弹炮的目标是第9师团右翼的龙眼北方堡垒，步炮第2连队第6中队的6门15厘米臼砲瞄准第11师团左翼的白银山。余下的34门12厘米加农炮、82门15厘米臼砲、6门10.5厘米加农炮全部瞄准了主攻正面的二龙山、盘龙山和东鸡冠山。
按照第3军的计划，当天第1师团要突破外周防线逼近主防线，第9师团要突破右翼的突出防线（龙眼北方堡垒），在东北正面留出空档，掩护总攻。

除陆战队重炮队外，炮兵的炮弹量约每门炮300发，丰岛指示按“四天”的量分配，一天60发，直接支援步兵突击时可追加60发。
日军“确信”四天就能解决旅顺口，第9师团第19连队第3大队副官松井七夫中尉的手记中写道：“第一次总攻计划令人鼓舞，19日占领龙眼北方堡垒，20日突击准备，21日拂晓突击盘龙山堡垒，22日进入旅顺，很遗憾大队被安排为师团的总预备队，无法得到旅顺攻击战的荣誉了，失去了获得金鵄勋章的机会，不过预备队也很有可能最先进城，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庆祝，痛饮从广岛带来的三鞭酒……”
六点，步炮第1连队第4中队的12厘米加农炮向盘龙山东堡垒发射了第一枚炮弹，随之第3军围攻旅顺口的战斗打响，同时，第1师团的炮兵（野炮第1、第17连队、野战重炮连队第1大队）也开始了炮击。约200门炮齐射，场面相当壮观。
乃木的司令部设在凤凰山东南的236高地，可以俯瞰从双岛湾至黄海的这条攻击线，环抱旅顺口的俄军半圆形高地线上遍布火光和烟幕，炮声像闷雷般震得动摇天地，透过望远镜可以确认炮击重点东北正面的掩体、矮墙、铁丝网被陆续击毁。
旅顺口的市民起初对发射来的炮弹还不以为然，认为是与往常一样的威慑射击，随着密集的炮弹和隆隆的炮声不断传来，这才意识到日军要开始真正的进攻了，人们慌忙躲进地下室或地窖里。
六点十五分，挨过了炮击开始的慌乱和对日军炮兵阵地的确认，俄军炮火开始回应。港内的一部分舰艇也加入了炮击，旅顺口的炮战愈发激烈。丰岛根据俄军散乱的弹着点判断俄军并未掌握日军炮兵阵地的位置。
此时，俄军各部队加紧了迎战准备。俄军的指挥系统中，最高长官是关东军司令斯特塞尔，其下是旅顺口要塞司令斯米尔诺夫和陆地正面防卫司令•第7师师长康德拉钦科，其余各级指挥官如下：
第一地区，第1旅旅长戈尔帕特夫斯基少将，下辖北面守备队（谢苗诺夫上校第26团）、东面守备队（波克拉德中校第25团）；
第二地区，炮兵第4旅旅长伊尔曼上校，下辖鸠湾老铁山守备队（穆尔曼上校第28团）、西面守备队（贝特尔西亚上校第27团）、大顶子山守备队（特莱恰科夫上校第5团）。
当斯特塞尔发觉日军炮火主要集中在东北面俄军第一地区时，便赶往了其右翼的白银山。炮兵司令贝尔伊的指挥所设在白银山北方的北斗山炮台，斯米尔诺夫的指挥所设在北斗山西北的老头山炮台，戈尔帕特夫斯基的指挥所设在东鸡冠山和盘龙山之间的望台炮台，康德拉钦科也赶往了望台炮台。
相比日军有组织的炮击，俄军的炮火显得有些漫无目标，康德拉钦科建议戈尔帕特夫斯基晚上把炮台加上伪装，随后便赶往了203高地。康德拉钦科判断，日军主攻方向虽然是第一地区，但一定不会放过旅顺口防备的弱点——西侧第二地区，第二地区的制高点203高地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正如康德拉钦科判断的那样，日军第1师团正在南下，只是攻击性质略有不同。
按照第3军的计划，第1师团将进攻俄军防线西侧的大案子山、椅子山、小案子山一带，而当天将和第9师团分别于正午和晚上攻取突出于主防线的龙眼北方堡垒和大顶子山阵地，为此师团长松村务本安排右翼友安治延的后备第1旅团担任主攻，中央第1旅团和左翼第2旅团担任策应。
大顶子山和主防线的椅子山、大案子山之间尚有南山坡山、青石根山等山岳阵地，203高地就在这些阵地的西南位置。攻取大顶子山必然要包括203高地，但当天第1师团的目标并不是203高地，而只是大顶子山，为总攻确保前进据点，这与康德拉钦科判断的不同。
仅从地图上看，要攻击203高地前必须拿下大顶子山阵地，山岳作战是旅顺口攻略作战的特点，而最初的大顶子山战斗预示了日军苦战的境地。
大顶子山由西面的169高地和东面的183高地组成，除了两个高地的炮台，南方的152高地、东南的南山坡山、老虎沟山、203高地也可以给予炮火支援。俄军处于俯射的位置，日军则处于仰攻的不利位置。
担任大顶子山守备的是俄军第5团，183高地配置了11门火炮，其中包括两门12厘米加农炮，南斜面配有4门臼砲和4门野炮，152高地配有两门野炮。169高地构筑了散兵壕，因为地势严峻，所以和183高地都没有铺设铁丝网。
友安治延计划以后备第15连队进攻北面的122、136高地，以后备第1连队攻击西面的126、169高地，然后合击183高地。
七点，大顶子山的俄军炮火在日军第1师团的炮火下渐渐沉默，只有背面的臼砲还在发射。位于北大王山的后备第15连队在代连队长横山军治少佐的指挥下，以左右各一个大队的兵力向122高地进发。同时后备第1连队主力在126高地西侧斜面集结，准备进攻169高地。
八点，全线的炮击短暂停歇，后备第1连队长余语正信少佐在这片刻的静寂中下令进攻，但是当第2大队刚开始行动，183高地的炮声便响了起来，南山坡山和203高地的炮弹也紧随而来。第2大队在弹雨中夺取了169高地西北的第一散兵壕。
接着第1大队也进至第2大队右侧，预备队则跟在第1大队后方。后备第1连队主力一时全挤在了一个狭小的地带，成了俄军炮火的绝佳目标，169高地东侧的小高地上配备的两挺机枪，给日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第2大队长殿井隆兴少佐感觉形势危险，便亲率第6中队向山顶突击，前进至距顶上约30米处时，包括殿井在内的几名军官受伤，突击受挫，但第6中队坚持不退，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九点，乃木从236高地来到双台沟会见外国随军记者团。
记者团前一天接到通知，早上从营城子镇徒步赶到了双台沟，接待人员将他们带到一户富商的大屋里采访乃木。54岁的乃木看起来像60出头的样子，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矮小，留着花白的胡子。乃木先慰问了记者一行，然后说道：“由于作战原因，今后三天我不能和大家见面，三天后我们换个好地方再聊。”说完便离开了。参谋山冈带记者们前往第3军司令部战斗指挥所西北的凤凰山观战，虽然是晴天，但沿路却非常泥泞，行动艰难。

十点，第1师团方面，后备第15连队的第1、第2大队进至大顶子山北方的122高地，俄军并未在此设置阵地。代连队长横山眺望着后备第1连队进攻169高地的战况，随即展开援护射击，同时构筑工事，等待突击指令。
这个时候，康德拉钦科也来到了大顶子山183高地，和伊尔曼、托莱恰科夫讨论军情，同时椅子山、大小案子山、盘龙山、东鸡冠山的炮台开始炮击日军水师营北方的海军陆战队重炮阵地和其东方的步炮第1连队阵地。康德拉钦科决定利用这阵炮击和北面日军（后备第15连队）攻击的停顿，将169高地西侧斜面的日军（后备第1连队）驱逐出去，他从跟随伊尔曼前来增援的一个营中抽调了一个连来执行这个任务。
十一点左右，日军攻城炮兵部队开始回击，重点打击俄军炮台，一发炮弹命中了东鸡冠山第二堡垒的火药库，东鸡冠山上升起了巨大的火柱和黑烟，四门炮被摧毁了三门，炮手几乎全部阵亡。受命攻击169高地西侧日军的俄军增援部队正好目睹了这番景象，战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攻击威力不强，很快便被日军击退了。
随着东鸡冠山的爆炸，俄军的炮声又沉默了下去。小案子山、松树山、二龙山、盘龙山、望台、东鸡冠山、白银山堡垒和炮台的部分火炮、掩体、铁丝网被破坏，正在紧急抢修。日军从望远镜中看见正在忙碌的俄军，露出了得意的神态，而实际上俄军炮台的损失很有限，许多阵地根本未遭到覆盖，堡垒体系依旧完整，日军根本未料到这些堡垒是如此的坚固。
差不多在俄军炮火沉默下去的时候，外国随军记者团来到了凤凰山。登上山顶，从东海岸至西海岸壮观的战场横亘在眼前，连绵的山丘点缀着绿色，零星的村落出现其间，小河里的流水泛出银白色光亮，岸边的柳树映衬在紫色的影子下，一片宁静美景，远处水平线上罗列的黑点是封锁旅顺口的日本舰队。日军的炮击和山脊上俄军堡垒宣告着这里是战场，记者们观察着俄军的阵地，都认为日军三天内结束不了战斗。

第一次总攻第一日（二）

十一点，旅顺口市内冒起了黑烟，港口的储油罐被日军击中，引起了附近建筑的燃烧。由于俄军将领前往前线并且没有发表任何战报，使得“将领们已逃离第一线”的流言在市内传开。
169高地，后备第1连队长余语调动第1大队第2中队去支援正在苦战的第2大队，以夺取高地，但部队在俄军的射击下“蚁集”在狭小地带，进退两难，第1大队长千源秀三郎少佐也负了伤，队伍中伤亡渐增。余语只能期待“炮兵和友军的成果”了，但是作为“友军”的后备第15连队也处于苦不堪言的状况之中。
十一点半，后备第15连队第1大队向136高地冲击，遭到了183高地的射击，等冲上136高地，第1、第2中队死伤了约三分之一，能行动的人只剩一百多人了，代理第1大队长户波留郎大尉负伤，由代理连队长横山直接指挥，而183高地北侧设有坚固的铁丝网，铁丝网后则设有三层阵地。横山准备派人向旅团长友安汇报情况，但连续几名传令兵都在途中被击倒，之后横山亦负伤，指挥权交给了副官小山田勘二大尉，第1大队被困在136高地西侧谷地，动弹不得。
至此，第1师团进攻大顶子山的行动严重受挫，但是俄军方面却也缺乏反击手段。
康德拉钦科依然在183高地，不断派出小股部队想驱逐169高地的日军，但都没有成功。俄军居高临下虽然有优势，不过一旦暴露在战壕外就成了日军的好靶子。另外在友安少将的请求下，第1师团炮兵对大顶子山展开了支援炮击，使得俄军损失了近半个连的兵力。
就在康德拉钦科担心日军将要展开突击之际，日军的炮击却消沉了下去。原因是每日分配的炮弹数有限，当炮兵发现后备第1、第15连队没有突击的迹象时，便开始控制射击了。对此康德拉钦科并不知情，但他承认日军占有优势，决心死守大顶子山阵地，取消了反击。
日俄两军都在紧张中僵持不动，等待着对手的下一步动作。

下午一点，第1师团方面仍在僵持。第3军当天另一个攻击点——第9师团右翼龙眼北方堡垒攻击战——打响了，由第9师团第18旅团第36连队担任攻击任务。
从日军方面观察，要夺取龙眼北方堡垒，首先要越过一片开阔地，接着要突破距阵地约200米的四道铁丝网，然后要跨过一道五至六米宽的外壕，最后是一道枪眼密布的胸墙。由于堡垒没有配备火炮，师团长大岛久直中将认为只要事先进行炮火压制，攻击并无特别困难，他命令旅团长平佐良藏少将等待炮击的成果再前进。
野战重炮第4中队的4门榴弹炮从早上六点的“总炮击”开始便开始了徐缓的破坏射击，下午一点，师团直属野炮第9连队加入了炮击，同样该连队也有炮弹定量，射击也是散发的。
一点半，平佐接获第一线的报告：“炮击成果显著，堡垒上看不到一名俄兵。”实际上堡垒的掩体等虽被破坏，但担任守备的第26团11连、第15团10连、11连依然健在，四挺机枪隐蔽在横墙和遮蔽物后面。平佐判断，俄兵即使没有全灭，战意也应该很低下，便命令旅团直属工兵第1中队破坏铁丝网，同时通知野炮第9连队长宇治田虎之助中佐在两点四十分开始集中式的支援炮击。
三点左右，工兵破坏队长小野操一郎少尉将一头牛赶进铁丝网，确认了铁丝网通有强电，由于缺乏绝缘物，无法制作“铁线铗”，最后采用了粗竹竿制作的爆破筒爆破铁丝网的方式。
四点，小野带着破坏队出发，两人一组共三组抬一根竹竿爆破筒、两人扛梯、两人预备。队伍通过50米左右的空地，然后炸开了三条宽六七米的通路。堡垒中的俄兵听到爆炸声，现身射击，随后又躲了起来。
五点三十分，第36连队长三原重雄受命展开突击，三原准备以第2大队在右、第3大队在左的阵型向堡垒的北角突进，以六挺机枪进行掩护射击，同时野炮第9连队、野战重炮第4中队进行了直接支援炮击，步炮第1、第3连队、陆战队重炮队则对东北正面、西侧炮台进行了牵制炮击。
六点四十五分，龙眼北方堡垒湮没在爆炸烟幕中，野炮第9连队将一份观测报告报给了平佐：“敌兵正从堡垒撤退。”这是一份误报，但看着烟幕笼罩的敌阵，这份报告被接受了，平佐立即命令三原出击。
代理第2大队长岩渊木马太大尉和第3大队长清水浒少佐分率第8、第6、第7中队和第10、第11、第9中队出发。第2大队从炸开的铁丝网通路逼近敌阵，第3大队则需工兵开路通过，堡垒上没有人影，两大队都认为“敌兵撤退”的情报无误。
龙眼北方堡垒指挥官基里连科上尉观察到“日军以两纵队突入第一散兵壕，后面跟有约相同数量的预备队”，立即吹哨，准备迎敌。

七点，第36连队接近了堡垒北凸角，突然遭到俄军的射击，同时也遭到了西侧椅子山、大小案子山和东侧二龙山的炮击。刚进入北凸角左外壕，头上胸墙的子弹和石块飞来，横墙的机枪也响了起来，日军死亡一片，余下的人被逼入外壕的死角，动弹不得。
七点三十分，随着夜幕降临，双方的炮火都停了下来。三原投入了预备队第5、第12中队，但依然无法进至堡垒前50米。
被困在外壕里的第3大队板仓长次郎大尉、筱井银吾大尉等人用刺刀插壁为梯，企图攀上上方的胸墙，但都被击毙。俄军从容地向日军射击，特别是四挺机枪，使得第三大队自清水以下伤亡了近三分之二。
晚上八点，平佐将预备队第1大队交还给第36连队，三原随即命令大队长田中贯一少佐各派一个中队增援第2、第3大队。田中先派第2中队增援堡垒东侧的第3大队，然而第2中队在堡垒北方约200米的地点被俄军火力压制，无法与第3大队汇合。
八点三十分，第1师团方面的战况恶化起来。
师团长松村为拿下大顶子山，于下午五点将北大王山北方的第2连队第1大队调来，准备与后备第15连队一起从北向大顶子山突击，同时旅团长友安让第1大队长五十君弘太郎少佐接过临时指挥后备第15连队的副官小山田的指挥权。五十君听取了战况说明并观察了形势后，向友安提出在缺乏炮兵支援的情况下正面攻击很难成功，应从后备第1连队方向进攻，当得知后备第1连队已经失去攻击169高地的能力时，五十君立即率后背第15连队第2中队出发。俄军的探照灯和照明弹很快发现了日军的动向，八点二十五分，五十君胸部中弹，突击失败，第2中队长相良赖见大尉接过指挥权，准备再度组织突击，但在照射和射击下部队无法支撑，只得放弃。
松村意识到大顶子山难以攻下，考虑到整个作战计划，决定即使放弃大顶子山，师团中央第1旅团和左翼第2旅团也要按计划前进至出发线。两旅团受命于翌日凌晨四点进至水师营东西两侧。
此时，俄军全线进入了“喘息”时间。日军第1师团和第9师团攻击受挫，炮兵除了海军陆战队重炮队都停止了射击。相比陆军一门炮一天约60发的用量，陆战队从早上六点起的12个小时内，18门炮发射了3716发炮弹，平均一门200多发。日落后，依然有两门还在开火，一门在炮击椅子山的探照灯，一门在炮击市区，因此俄军第一线阵地没有日本炮弹落下。各炮台将担架排在斜面上，开始吃饭，部分人员在修理破损处，炊火点点，歌声低吟。日本方面看不到这些景象，而旅顺街市可以望见，当夜市民们安然入睡了。
日军方面——
一户少将指挥的位于第9师团左翼的第6旅团准备进入翌日攻击盘龙山的阵地，原来的计划是右翼部队夺取龙眼北方堡垒后，两翼汇合再行进攻，而右翼第18旅团的捷报始终没有传来，不过一户相信右翼能够成功，便按计划命令部队移动。
位于第9师团东侧，第11师团右翼第10旅团也在夜色中向进攻东鸡冠山的阵地进发，并准备和第6旅团衔接战线，第10旅团也相信龙眼北方堡垒会被拿下。
两旅团顺利到达出发地点，开始构筑阵地。此时第18旅团则还在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