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这里

晚安

早上好

六子终于醒了。他打了个哈欠，忽然看到大家都站在他面前，他赶紧站起来，说：“大家都起来了！”又对拴子说：“怎么不叫醒我？”

“这些天你太累了，多休息一会儿。”拴子说。

六子双手交叉在肩膀上拍了几下，说：“既然大家都起来了，咱们先把粮食挖出来，大家分了，早点儿回家吧。”

“六哥，大家说好了！咱们不能散伙，离开这里，谁都没有活路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

“是啊！大家信得过你！你在山寨里好几年了，谁不知道你的为人！”有人说道。

六子赶紧摆摆手，说：“大家不要这么说，这事儿不用再商量，昨晚已经说好了。现在趁天色早，赶紧挖，能今天走就尽量今天走。”说罢，四下里看，寻找工具。

“我们不能走！我们选你做大头目！”一个人大声喊道，他面对着人群，振臂高呼道：“大头目！大头目......”

人群跟着喊起来：“大头目！大头目......”巨大的声音在山谷回响，一群群鸟被惊动了，扑棱棱乱飞起来。

六子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待大家静下来，他说：“我六子感谢大家的好意，但我已经决定了，请大家不要再为难我。”

狗娃再也忍不住，他分开人群，跑到六子跟前。



六子一愣，说：“小兄弟，怎么了？”

狗娃盯着六子，好一会儿，努力说：“你不要解散大伙儿，咱们一起重新开始。”

“小兄弟，”六子拍了拍狗娃的肩膀，说，“你根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抬起头，面对着人群，说：“猴子说得没错，当初三叔的确有意让我接替他，但我没有说话。为什么？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接三叔的手。我不像三叔，可以领导大家，给大家提供一个安静的生活环境，让大家衣食无忧，我没那个能力。如果没有三叔在前头指挥，我能干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三叔说过好几次，他说他年纪大了，不想再操心，这几百人的吃喝拉撒他一个人操心不过来。每天吃不好，睡不好，担心哪一个兄弟出事，担心有人不和。可三叔都操不了的心，我六子能操吗？但如果拒绝三叔，他能将山寨交给谁？除了三叔，就剩我跟老二，老二根本不能信任，这次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他口口声声说要给弟兄们找个好前途，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可结果呢？他将官兵引上山，害死了多少兄弟的生命！我一直想，先这样拖着，三叔在一天算一天，说不定哪天就会发现合适的兄弟，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停下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得出，他非常激动。略喘息了片刻，待情绪稳定一些，六子又说道：“留在山上，目标太大，大家......”

“你胡说！”有人站出来，大声喊道。这一声顿时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像在山寨里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六子说话。就算是三叔，也总是很客气。

晚上好

？？？

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他分开人群，走出来，一只手指着六子，气冲冲地说：“你敢说你当不起这事！你遣散了大家，让大家到哪里去？山下现在这么乱，你把大家赶下山，分明就是让大家去死！你说，你对得起大家吗？三叔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了，他会答应吗？你说！”他大声吼叫着，有人从后面拉一下他的后襟，他一把打开那人的手，说：“你别拉我，我老石头活到现在，早就活够了。只是我不能忍心看着大家伙下山去死！”他回头冲着大家喊道：“你们说，你们下山能到哪里去？回老家吗？老家早就毁了！到哪里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众人都低着头，沉默着。老人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这一点，狗娃深有体会。

但六子就是不表态，也那样低着头，站着，就像再给大家认罪。

“六子，你拍拍胸口说，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大家选你做当家人，不是抬举你，而是希望你能给大家一条活路。山寨已经毁了一次，你还想让它在你手中彻底毁掉吗？”老头越说情绪越激动。

“六子，你就答应石头叔吧！他一把年纪了，说了这么半天！”

“是啊！这么多人的生死，你真的不打算管了吗？你让大家去找谁呢？只有到天上找三叔了！”

“怕什么！咱们还有一百多人，只要你愿意让大家留下来，愿意收拾山寨，我们一定下山拉人。你放心，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山寨就会比以前更强大！”有人信誓旦旦道。

狗娃看看六子，他还是那样低着头，仿佛大家说的话他全都没听见。

六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样子想急死人啊！以前那个精明强干的你到哪儿去了？狗娃心里着急地想。

拴子此时也激动异常，他往前走一步，盯着六子，说：“六哥，拴子平生只尊敬四个人，爹娘，老天，另一个就是你。”

他说这话，狗娃吓一跳，拴子真是太大胆了，敢在众人面前公然这样说，这分明就是没把三叔放在眼里嘛！

晚安

。

早上好

只听拴子继续说道：“你在我拴子的心中，向来敢说敢做，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兄弟赴汤蹈火。山寨出事的时候，那么危险，你都要冒死回来，将三叔的尸体藏好，为大家留条后路。听说那么多人被抓去，你带着我们几个，不吃不喝，日夜兼程，赶了好几天，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将大家解救出来。你说，咱们兄弟跟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是今天你是在太让我失望了，这么多人的生命，你居然想撒手不管！你曾经的承诺呢？你的雄心呢？你口口声声说你负担不起，我看你根本就是逃避！你还是我们大家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六哥吗？你太自私了......”

“是！我自私！可你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办？几百兄弟的生命，说没就没了！你要我对得起谁？我担不起！我不愿意再让几百个冤魂每天晚上纠缠，在我耳边喊冤，我受不了！你们的命是你们自己的，我担不起！求求你们不要逼我了！”六子捂着脸，蹲下去大哭起来。

狗娃看着六子，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遣散大家了。他不是有私心，也不是胆怯，他只是不敢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这山寨已经被人打上来过一次，有第一次也就有第二次。如果再被攻打，死去兄弟，在六子看来，那就是自己的责任，是他没保护好兄弟。

唉，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跟定了。

狗娃心里一阵激动，他忍不住走上前，将一只手搭在六子的肩膀上，努力说：“你放心，大家一起扛。”他的声音很小，六子听到了，一旁的拴子也听到了，他也激动地走上来，将手搭在六子的另一个肩膀上，大声说：“我们是兄弟，一起扛！”

“一起扛！”众人异口同声喊道，声音在山谷里回响着。

六子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看狗娃，看看拴子，他站起来，看着大家，神情忧郁，好像还在担心。狗娃说：“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白白牺牲掉。”

六子看了狗娃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太好了！”

“六子答应了！”

“我们有家啦！”

山寨里一片欢呼。

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朋友们，新年快乐

晚上，狗娃拴子跟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北方的寒夜，滋味真不好受。拴子看看周围，地上横七竖八睡满了弟兄，他们衣着单薄，身底下只垫着薄薄的茅草，就那样挤在一起睡着，虽然已经燃起了好几堆篝火，但那么大的场，又是露天，热气很快就散去，他们肯定冻得够呛。

他叹了一口气，将手拢近火苗，可依然觉得发冷。

他们几个坐在一边，也都沉默不语。

六子袖着手，在火堆边转来转去，眉头紧皱。

是啊，现在山里一塌糊涂，该怎么面对这个烂摊子呢？答应重整旗鼓只是一句话的事，但要做起来就难了，事情千头万绪。他们几个年轻人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都有些犯难了。

“我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挖粮食。”拴子打破这沉闷的空气，大家赶紧都将目光投向他。拴子说：“我觉得咱们首先应该建房子，让大家这么睡着，也不是个办法。”

六子点点头，说：“明天一大早，你就带着几个兄弟去伐些木头，再准备干毛草，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盖些屋子。明天让哑巴下山一趟，弄些工具回来，咱们以前的工具我今天让大家找过了，没找到。可能被那些官兵给拿走了。”

“野味也都被拿走了。”麻子说。

晚上商量事，并没有人通知麻子，但他却早早地跑来，跟在六子身边。大家对他都很有意见，以前他对老二言听计从，现在又来黏着六子！

六子说：“野味什么的都不重要。需要了，派些兄弟去打，咱们山里别的都缺，就是不缺木材跟野味。”

“你能不能想些别的？”拴子冲着麻子喊道，“整天就知道吃啊吃啊!不吃你会死！”

“拴子！”六子喊了一声，拴子气呼呼地转过身去烤火。麻子笑嘻嘻地说：“拴子兄弟说得是，咱们想些重要的事情，跟生死有关的。”

他这一说，倒提醒了狗娃，狗娃赶紧说：“还有一个事......”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喉咙也稍微好点儿，说话也能发出点儿声音了。

可拴子还是很不耐烦地说道：“好！好！你还是不要说话了，省得人猜来猜去！”

狗娃看了一眼麻子，那天晚上麻子也在场，他也是帮凶。狗娃一直想着如果能杀掉红鼻子，那就算给自己报仇了，其他人他倒也没多想。可这会儿经常在一起，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大家都已经知道狗娃的事情，都没话说了，看着火苗烤火，气氛有些尴尬。麻子讪讪地说：“嗨！真是对不起小兄弟。都怪二——老二，要不是他......”

“小兄弟，你刚才想说什么？”六子打断麻子的话。

晚上，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到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狗娃说：“山里的防御一定要做好！”他说话很沙哑，有些字也说不清楚，但大家也都听懂了。他说得很对，那些官兵没回去，势必会引起将军的疑虑。如果他派人找到山里来，那就糟糕了。

“你说得很对，这个事情我也正在考虑。”六子说，“我想那些官兵当初有人引着，”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麻子。虽然老二跟猴子都没提起过麻子也有参与这事，但他们经常在一块儿，麻子又是老二的亲信，想来很定有参与。

他看了一眼麻子，麻子正低着头，假装添柴火。

六子继续说道：“如果没人引，他们未必会避开那些机关陷阱。就是说，他们未必知道哪里有陷阱，哪里有机关。”

“六哥，他们绝对不知道。”麻子马上说道，可能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有些不自然，讪笑道：“我也是听猴子说的。他说当初他们只说从哪里走，并没有告诉官兵，机关在哪里。所以我想，那些官兵肯定不知道咱们山寨的防守情况。”

“那最好！”六子说话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但是为防万一，咱们还应该再继续加固，多设机关。这个事情交给谁呢？”

“交给我吧！”麻子一下子站起来说道，大家都转过头，看着他，他说：“六哥，如果你信得过兄弟，我一定......”

“小兄弟，这个事情交给你，怎么样？”六子看着狗娃，“既然你想到了这个问题，那你一定会有更多的办法，让咱们山寨更加安全。”

狗娃脑子一懵，这么重大的事情，六子居然要交给他！

麻子在一边愣了愣，坐下来，又拿起一根柴火，拨弄着火堆，冒起一阵火星。

他赶紧站起来:“我——”

“你别推辞了，就是你了。”六子说，“我相信我没看错人。”

狗娃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要做事情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关乎山寨上百人安全的大事。这是六子对他的信任，他一定要做好！

“还有——”狗娃心里的想法更多了，“我想咱们也应该训练一下弟兄们。”他想起那天跟官兵对阵的事情，十几个官兵能困住上百个弟兄，如果能把弟兄们都训练成官兵那样，如果在面对官兵，一定会更从容。

新年快乐

“训练什么啊！”拴子又不耐烦地说道，“咱们这些人，都是种庄稼的出身。你让拿个䦆头挖地还差不多，拿个镰刀割麦子还差不多，拿个刀就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人。你让大家像当兵的那样训练，那哪像回事！”

“不！小兄弟说得很对，咱们上次吃亏就吃在不会打仗。如果咱们也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别说别的土匪了，就算官兵来了，咱们也不怕。”六子说。

拴子忍不住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一个人说：“六哥，咱们是土匪，又不是官兵，还打什么仗呢！这个小兄弟，想起一出是一出，真是的！”

六子没笑，反倒很严肃，说：“你们想错了，以前咱们是土匪，今后，咱们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谁也别想欺负咱们了！”

他对狗娃说：“小兄弟，你的想法很好，尽管放手做吧，需要怎么办，你就直接跟我说。我一定支持你。保卫大家的安全是你的责任，是我的责任，是咱们每一个人的责任。如果有需要，尽管说。”

天刚亮，整个山寨都忙碌起来了。

拴子召集了几十个人去砍树，准备茅草，六子将剩下的人集中起来，跟大家说了防守的意思，对六子说：“挑吧，给你挑出一支队伍来。”

狗娃站在大家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提起土匪，他就害怕。小时候一旦他不听话，调皮，爷爷就说：“再闹，土匪来把你抓了去！”土匪在他心里就意味着恐惧和死亡。但是今天，他却站在这群土匪面前，要训练他们！上天真是有意思！

他现在也是个土匪了。

他看了一眼众人，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一番话，鼓励一下大家，或者跟大家沟通一下感情，但是他喉咙不舒服，而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人前说话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

他略一思索，指了指一个年轻人。

“大头，出来！”六子在旁边喊道。

那个叫大头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一边。

“这个兄弟！”狗娃哑着嗓子说，指了指另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走出来了。

“还有这位兄弟！”

“这位兄弟！”

......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了，人群里的年轻人没有几个了。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