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传脱水阅读

楼主：作家阿喜时间：2019-05-10 19:15:13

十七岁随大将军出征，勇冠全军，两次河西之战打通西域走廊，到漠北之战封狼居胥，仅仅四年，霍去病为汉朝拓土千里，匈奴人因此歌唱，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朕何其幸也，得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得见霍将军马踏匈奴、叫单于闻风丧胆；朕何其不幸，不得见冠军侯驱灭匈奴、功震华盖。朕要把霍将军的陵寝修在茂陵旁边，堆砌成祁连山的模样，还要雕刻马踏匈奴的塑像，让后世铭记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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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操办霍去病葬礼的太常一一记下皇帝的话，此时的刘彻却已泣不成声，纵然对霍去病的死有所准备，可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残酷而冰冷的现实，看着在他一旁默默流泪的霍光，刘彻只觉得他二人轮廓的确非常相似，这个时候他仿佛觉得霍去病并没有离他而去。
多少个日日夜夜霍去病跟他一起研究千里奔袭痛击匈奴，多少个日日夜夜霍去病和他站在帝国的版图前畅想目之所及、天下一统，他永远记得那个年轻人不读孙吴兵法却振振有词地跟他打包票说能连战连捷，他喜欢那骄傲的年轻人看到自己就像是儿子看到父亲那般亲切又有几分任性，可这一切竟都似梦一样，这一恍惚他甚至不确定霍去病是不是只是他理想中勾勒的完美的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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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听皇帝突然哭得异样，刚想上前安慰，却见刘彻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昏了过去。
众人一下慌了手脚，卫青忙叫人扶皇帝到侧室休息，并传来医官照顾，这边专门负责殡葬的官员已经开始给霍去病沐浴净身，因受疾病折磨霍去病已是面容枯槁、两颊塌陷，太常叫人进行必要的修复美容，然后将皇帝御赐的蓝田朱玉放在遗体口中，这时候太常示意霍光作为在场骠骑将军最亲近的人最后瞻仰一眼遗容，霍光嚎啕大哭，抓着霍去病的身体迟迟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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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他拉开，太常才把温明器盖在霍去病的头上，按照规制只有帝王才能使用金缕玉衣下葬，但是刘彻赐给大司马骠骑将军一副玉衣以示生前荣宠，入殓的仪式过后本来应该由皇帝亲自致挽祠，但是大将军担心天子再度昏厥，所以请示后由霍光代为主持。
站在霍去病棺椁前的霍光再度泣不成声，面对堂前一众哭红了眼睛的大臣，啜泣道，“封狼居胥兮，执鞭拓土千里，有壮士奋起驰名兮，羡武安司马殷勤，留得英名永驻；禅于姑衍兮，抟转长风万里，欣斯世相交同气兮，有侪辈酬情慷慨，超然仪范常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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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吾兄，不幸天亡，修短数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若有灵，享我蒸尝！吊君幼学，师从天子，不读孙吴，方略何如，出征漠南，勇冠三军，授将骠骑，兵锋河西，吊君弱冠，翩翩风度，受降浑邪，西域震恐，终身之事，天子担忧，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始不垂翅，终能奋翼，挥兵自如，多多益善。”
“想兄当年，英姿雄发，哭君早逝，俯地流血，哀兄情切，愁肠千结，唯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举国怆然；主为哀泣。友为泪涟，呜呼吾兄，生死有别，朴其贞贞，冥冥灭灭，魂若有灵，佑我长安，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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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毕终于伏棺痛哭，泪如泉涌，在场都是长安两千石的高官，无不动容，霍光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隔壁静卧的皇帝一个字都没有漏过，他欣慰地轻轻阖上眼睛。
此时送回平阳老家的霍去病妻儿也赶回来奔丧，刚刚周岁的霍嬗看着大堂尽是披麻戴孝之人大哭起来，孩子阳气弱，卫青忙叫下人把他抱出去，这时候众人才又痛哭起来。
之后的出殡、服丧自是按制度进行，在霍光眼中这一个月举国都沉浸在灰暗的痛苦里，可是长安的斗争不会因为霍去病的死而停歇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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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的儿子年纪还小所以霍家的大事小情都由霍光代为操持，服丧守孝也不例外，已是深夜霍光长舒了一口气强忍着没抻懒腰，隔墙有眼他笃信时刻有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失去了兄长的庇护他的日子将过得更为艰难，所以时刻都提醒自己小心翼翼。
今日一过丧期便满，宫里已经来人传圣上旨意叫他明天到未央宫觐见。这时候府上的下人来通报说兒宽大人有事求见，霍光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会客厅，“从来只有学生等老师，哪有叫老师等学生的道理？”霍光边推门边自责道，但是言语中透露的那股风范已不是初来长安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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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宽赶忙起身，“子孟何必这般拘礼，今后你能在陛下身边做郎官，为师很为你高兴。”灵堂还没撤下，高兴这词虽然不合时宜却也是发自内心。
霍光听罢眼圈却红了，“兄长临死不忘把我托付给陛下，可我却不能为他再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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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宽看他情意真挚只得好言安慰，“以骠骑将军之英才我等凡夫俗子又能替他做什么呢？人死不能复生，子孟今后要光宗耀祖方能不负骠骑将军所托，只是……”
这时却故意欲言又止起来，下人端来茶水和糕点霍光起身接过然后示意他退下并把门掩好，“老师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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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自生病到服丧这些天丞相和御史大夫屡有龃龉，霍光已猜出大概，骠骑将军去世，这些人虚情假意留下几滴眼泪，却不叫自己有一天清静便迫不及待拉他入伙儿，他哪里知道皇帝的侍读称得上长安城里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前些天丞相也亲自来吊唁，名义上是给大司马骠骑将军灵位磕头，实际上还是看重他霍子孟要侍奉皇帝，在此处先落个闲子。
张汤对丞相之位穷追不舍，庄青翟整天如坐针毡，霍光一旦成为天子身边的人，他希望和张汤往来相对密切的骠骑将军弟弟能保持沉默，官场之人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既然事不关卫霍，霍光何必趟这浑水，所以给霍去病磕了头之后丞相又送上了诚意十足的金钱，当时霍光就心想，难怪群臣都来慰问的时候丞相反倒装模作样的去值宿，敢情是创造和他单独接触的机会。

楼主：作家阿喜时间：2019-05-10 19:15:13

不过对于恩师在这个时候还只想着替张汤充当马前卒霍光还是觉得有些失望，好在他的表情没有出卖他的内心，“大司农是丞相门生，屡屡质疑新政，张大人为什么不把他裁撤换上自己人呢？”
大司农位列九卿，是主管经济财政的高官，张汤和桑弘羊推行的新政往往要赖大司农支持，现任大司农名叫颜异，是孔子弟子颜回的后人，孔子曾这样评价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颜异继承了祖上崇高的品质，因廉洁耿直得到庄青翟的青睐，尤其在庄青翟升任丞相之后更是受到了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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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宽皱了皱眉头心里却盘算起来，朝大司农动手是试探的一种方式，第一能看得出丞相和张汤斗争到底有多坚决，第二，现在张汤有些弄不清楚卫青在庄青翟被任命丞相过程里起到的作用，如此一来有投石问路之意，“可是颜异这个人清正廉明，很难找到扳得倒他的罪名。”
看来张汤已经动过这番心思，霍光想了想说，“要给谁挪挪位子还不是天子一句话的事，张大人只要怂恿天子对颜异心生反感，其他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汉代的官制叫三公九卿，丞相是百官之首，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主管监察，出身廷尉的张汤又擅长巧立名目打击异己，之后随便给颜异扣个罪名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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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叫内官在宫中给霍光收拾出来值宿的地方，跟他一起值宿宫中的还有卫伉，霍去病就曾经住在这里奉诏听宣、侍奉左右，天子这样的安排谁都明白包含什么样的寓意。
似乎有些不习惯身份的突然转变，时刻跟在皇帝身边的霍光始终紧绷着神经，他的谨慎有时候甚至会招来卫伉善意的嘲讽，在卫伉眼里，霍光也许是他的朋友，可这样的关系总归是折节下交，他自问霍去病之后陛下能仰仗的年轻一代也仅他和曹襄了，卫伉从未把霍光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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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这日奉旨入宫，皇帝和大将军一直在宫中议事，他不好打搅便去探望正在翻阅各地奏章的霍光，现在地方奏章都由霍光筛选一遍精简后再呈给天子，这还是因为平阳公主向皇帝举荐说霍光有速记之能，如此能以更高的效率删繁就简。
“怎么不见宜春侯啊？”张汤像是随口问的，霍光好像吓了一跳，起身行礼道，“想来是去了太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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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心思何等机敏，知道张汤不会是找卫伉的，张汤嘴上说着免礼行动上却没有制止的意思，“霍将军去世在下也深感痛心，还望子孟节哀。”这些话霍光早就听腻歪了，什么痛心疾首、什么想来食不甘贻不过都是客套。
但张汤自问这句话还是说得发自肺腑，虽然升迁丞相一事叫霍去病放了鸽子，可他骨子里崇敬英雄。霍光正等着张汤说下文，兒宽定然会把他的计策告知对方，张汤应该是为此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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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大将军探出半个身子招手叫张汤进去，看样子关于军队几个重要位置的将领更换皇帝已经听从了他的建议，这原本是天子安排给霍去病考虑的事，可因为李敢的事之后骠骑将军身体每况愈下就耽搁了。霍光正要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奏章上，大将军道，“子孟，陛下叫你也进来。”
霍光稍稍一怔，用口型问道，宜春侯呢？
卫青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又朝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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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头一次参与君臣奏对，内心异常惶恐，一时竟不知道该坐着还是站着，倒是皇帝给他指了距离他最近的位子，看张汤和大将军都长跪在垫子上，皇帝喝了口水说道，“朕不遗余力地推行新币改革和盐铁新政，但是在各郡县、诸侯国却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朕记得桑弘羊曾经说历代的改革从来不是针对普通百姓，真正能大批量私铸钱币、垄断盐铁的都是那些豪强、贵族、官宦，而中央把这部分收入纳入国库无异于从他们口中夺取粮食，其中的阻力也就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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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三个人只有霍光没有发言权，可此时的发言权聊胜于无，任谁都听得出来天子对改革的推进情况很不满意，皇帝把目光投向霍光，看他在凝神细听说，“方才朕叫内官去请丞相和大司农，这个时候想必都到了，去请他们进来。”
霍光忙起身推门看庄青翟和大司农颜异站在门口等待召见，恭敬地冲他们点点头示意，转身回到大殿上正要请内官再加两个垫子，却听皇帝说，“在你的位子上坐好。”看起来天子没有给刚来这二位赐座的意思，颜异在白鹿皮币落实上的不作为似乎惹恼了皇帝。

楼主：作家阿喜时间：2019-05-10 19:15:13

所谓推行的新政其实很大一部分张汤是在利用名目明火执仗地打劫地方诸侯，天子诏曰，凡是来长安朝贺的诸侯必须以四十万的价钱购买白鹿皮币用作贺礼的衬垫。诸侯对这样不近人情的规定敢怒不敢言，有些便以称病不来朝贺进行消极抵制，如此当然惹得皇帝不满，而最开始这项工作的落实是由新任大司农颜异负责，今天皇帝把大将军、张汤、丞相和颜异都叫来分明有堂前对质的意思。
丞相和大司农看皇帝没给他们赐座心里也清楚这是对他们打折扣地执行改革政策表达不满，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

楼主：作家阿喜时间：2019-05-10 19:15:13

“大司农，你来和朕说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诸侯王称病不朝？”主父偃以推恩令分裂诸侯之后诸侯王开枝散叶多了起来，虽无实权可是手里有钱，张汤现在推行的政策其实就是让他们安心做个地主收租都难。
“臣以为在淮阳新政已经造成官民对立，此时如果继续大力推行于朝廷名声不利。”颜异回答道，虽然声音略有颤抖，但是表达的意思却很坚决，颇有些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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